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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木梯吱呀作响。林秀端着蓝边碗上来,红糖水在碗底晃出细碎的金星:趁热。荷包蛋卧在琥珀色的糖水里,边缘缀着几粒酒酿米。

周远别过头,假肢的皮带扣硌得床板吱呀:假慈悲。话音未落,阁楼天窗飘进刨花香,周建国正在院里改制旧门板,桃木屑落进煤渣堆,像撒了把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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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忽然踮脚够到五斗柜顶的玻璃罐,抓出两颗薄荷糖:我们换嘛。糖纸剥到一半,褪色的全家福从相框夹层滑落——矿工抱着女婴站在先进生产者锦旗前,背后黑板报写着安全生产大于天。

林秀捡照片的手顿了顿。巷尾飘来胡琴咿呀,混着茶馆评书声:话说巴蔓子将军割头守城,那血溅在青石板上,三伏天都洗不脱。。。。。。

妈!张婆婆送泡菜坛子来咯!小满在楼下脆生生喊。周远趁机把汇款单塞进裤兜,木拐戳到墙角的蜂窝煤炉,震得铁皮烟囱哗啦响。

黄昏时分,新灶台冒出第一缕青烟。林秀把烘干的挂面码进竹匾,转头看见周建国在修八仙桌腿。男人军装袖口磨得发毛,肘部补丁针脚细密得像蚂蚁行军。

周大哥喝口水。搪瓷缸递到半空,两人同时瞥见缸身先进生产者的红字。林秀指尖一颤,茶水在桌面上洇出个圆斑。

周建国突然从工具袋摸出个铁皮青蛙:给娃耍。发条转动的咔嗒声里,小满举着作业本蹦进来:远哥哥教我写的!田字格上歪扭的家字,房梁画着四颗星星。

夜幕降临时,周远在止疼片锡纸背面发现铅笔字:每日减半。他掀开枕头,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包艾草暖贴,药香混着窗外的刨花香,熏得眼眶发涩。

夜阑人静,周建国起夜看见后院亮着煤油灯。林秀蹲在槐树下埋发霉的挂面,月光照亮铁盒里的矿工帽徽,还有张泛黄的离婚申请书——因男方长期酗酒家暴,申请人林秀。。。。。。

瓦檐突然落下残雪。周建国退后半步,踩碎了冰凌,也踩碎了1983年冬天的第一片月光。

第四章:血脉暗涌

晨雾裹着煤烟漫进教室时,周远正用圆规尖戳课桌上的刻痕。工农兵学员四个字被戳成蜂窝,就像他裤兜里那张汇款单的锯齿边缘。

周远!你爸单位电话!

走廊尽头传来惊呼时,少年已经栽倒在石灰地上。假肢磕出清脆的回响,惊飞了窗外一群灰鸽子。

卫生所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秀撸起袖子露出青紫血管,护士把针头扎进她肘弯时,塑料管突然涌出暗红的浪。O型血是吧棉球按上针眼的瞬间,走廊传来军用胶鞋的疾跑声。

周建国撞开诊室门时,正看见林秀往小满嘴里塞薄荷糖。女孩蜷在长椅上数糖纸:妈妈抽了三管红水水,能装满远哥哥的铁青蛙。

抢救室里飘出断续的川剧唱腔,收音机在放《柳荫记》。林秀忽然按住男人掏钱夹的手:缴过费了。缴费单背面透出蓝墨水,依稀能辨当铺二字。

周远在葡萄糖滴答声中醒来时,鼻尖萦绕着艾草香。假肢被卸在床尾,裹着绣有栀子花的绒布套。床头柜上铁皮青蛙正在蹦跶,压着张字条:止疼药混着叶儿粑吃伤胃。

假慈悲。。。。。。少年抬手打翻搪瓷杯,惊醒了趴睡的小满。女孩揉着眼睛摸出个玻璃瓶:远哥哥看,红水水会变魔术!晨光透过输液瓶,在墙上映出晃动的虹。

周建国蹲在走廊尽头抽烟时,瞥见林秀在采血室门口数零钱。女人把毛票按面值摞好,突然对着O型血营养补贴的红章发呆。他想起亡妻临终前也这样数过住院费,指甲缝里都是碘酒黄。

周大哥。林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递来裹着油纸包的馒头,菜市口老面发的,夹了两勺辣腐乳。

馒头还带着体温,周建国咬到硬物时愣了——掰开的面芯里裹着上海牌手表,表盘裂痕被面渣填得平整。

急诊室突然喧哗起来。穿靛蓝布衫的老太太攥着汇款单冲进来,银簪子戳到周建国鼻尖:汇给老娘的救命钱都敢截胡缴费单从林秀指间飘落,背面当票印章被血渍晕开,像朵干涸的腊梅。

第五章:血缘谜雾

消毒水在阳光里蒸出细碎的金尘,周母捏着血型单的手抖得像筛糠。玻璃瓶上的RH阴性红戳刺进瞳孔,老太太突然抓住林秀渗血的胳膊:你也是熊猫血

妈!周建国拦住要扑上前的母亲,上海表带在腕间勒出红痕。林秀倒退半步撞翻搪瓷盘,针管滚到小满脚边。女孩仰头看墙上的血型对照表,童音脆生生划破死寂:妈妈和哥哥都是圈圈里带减号。

周远在病床上猛地睁眼。假肢裹着栀子花香,床头铁皮青蛙肚皮上贴着字条:叶儿粑在保温桶。昨夜梦魇在视网膜残留光斑——生母跳河时腕间的上海表反光,与缴费单上的当票印章重叠成漩涡。

造孽啊。。。。。。周母突然瘫坐在条凳上,银簪子当啷落地。林秀弯腰去捡时,领口滑出半枚翡翠平安扣,正对上老太太颈间晃荡的断玉。

茶馆说书人的惊堂木隔墙传来:各位看官,今日且说巴寡妇清炼丹救世的典故!周建国扶母亲的手顿了顿,想起县志记载的秦朝女实业家,也是丧夫守业,也是制药救人。

缴费窗口突然喧哗。穿中山装的男人敲着玻璃:当票过期三天了,表不赎就流拍!林秀把粮票塞进小满兜里:去粮店换半斤白面。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风,吹散了周母脚边的汇款单。

周远支起耳朵听走廊私语。。。。。。。九年前钢铁厂宿舍走水,建国媳妇护着娃烧成炭。。。。。。那远娃是说是亲骨肉,可当时孩子腿上没胎记。。。。。。

黄昏的余晖爬上输液架时,林秀端着搪瓷盆进来。冰块裹着北冰洋汽水,在暮色里凝出霜花。你爸去码头扛活了。她拧开保温桶,芽菜香混着艾草气息漫开,叶儿粑要蘸红糖还是椒盐

周远别过头,看见玻璃药瓶折射的虹光落在女人虎口。那道疤和父亲的一模一样,都是拇指抵着刨刀留下的月牙形。

假。。。。。。少年刚开口,嘴里被塞进块冰糕。小满踮脚举着化了一半的冰棍:张婆婆说心口凉了,眼睛就热了。

更阑人静时,周建国在面馆八仙桌底摸到暗格。褪色的粮票下压着离婚判决书,日期是1980年腊八节——矿难前三个月。判决理由栏里长期家暴四个字,被指甲反复抠出毛边。

后厨忽然传来擀面杖的闷响。周建国循声望去,林秀正在月光下揉碱水面,案板纹路里嵌着的年糕渣,像散落的星子。女人忽然哼起哄睡小调:巴山豆,叶叶长,巴心巴肝念我郎。。。。。。

瓦檐坠下晨露时,周母出现在巷口。老太太抱着褪色的蓝花布包袱,里头裹着半块玉扣和褪色的长命锁。茶馆飘来新的评书段子:话说这血脉相连未必亲,不是骨肉胜骨肉。。。。。。

第六章:玉扣牵缘

晨雾裹着雄黄酒气漫过青瓦,林秀往门楣插菖蒲时,瞥见周母在巷口转第三圈。老太太蓝布衫襟上别着白栀子,怀里包袱皮露出半截红头绳。

嬢嬢进屋喝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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