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颤抖着抱起那个婴儿,泪如雨下:阿姐。。。你的孩子还活着。。。
所以。。。程默突然扯开我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并蒂莲印记,你是那个孩子的。。。
女儿。我轻声道,我母亲就是那个棺材子。
宿舍里死一般寂静。突然,所有悬浮的镜片同时坠落,在地面拼成一个大大的冤字。
阴风骤然停息,姨奶的灵魂缓缓显形。她不再是那副狰狞模样,而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子,戏服上的血迹也变成了朵朵红梅。
凤芝。。。她的声音轻如叹息,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奶奶不知何时已站在宿舍门口,白发凌乱,眼中含泪:阿姐。。。我愧对你。。。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活人,一个亡魂——隔着五十年的时光相望。姨奶的灵魂飘到奶奶面前,虚幻的手轻抚她的脸庞。
傻丫头。。。姨奶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我怎么会怪你。。。
程默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不好。。。血咒要反噬!
我低头看去,只见手臂上的淤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皮肤下的戏词变得猩红刺目。并蒂莲印记灼烧般疼痛,仿佛有火焰在皮下燃烧。
怎么回事?张迪惊慌地问。
血缘诅咒!程默咬牙道,颜书瑶身上流着姨奶的血,诅咒会优先吞噬血亲!
姨奶猛地转头看向我,眼中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不。。。我不知道你是。。。
她飘到我面前,虚幻的手按在我锁骨处的印记上。一股刺骨寒意瞬间流遍全身,我听见姨奶轻声吟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这是《牡丹亭》中杜丽娘的唱词,却没了先前的怨毒,只剩下无尽的哀伤与悔恨。
随着她的吟唱,我手臂上的淤青渐渐褪去,皮肤下的戏词如烟消散。并蒂莲印记化作一缕青烟,盘旋着升入空中。
阿姐!奶奶突然惊呼。
姨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回头对奶奶温柔一笑:凤芝。。。好好照顾这孩子。。。
不要!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握住一把飘散的荧光。
姨奶最后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她的灵魂化作无数光点,如萤火般在宿舍里盘旋一周,然后穿过窗户,消失在夜空中。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地面的铜钱上——那枚断裂的护身符不知何时已恢复如初,红绳完好无损地系着铜钱。
程默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地上:结束了。。。
张迪扶起我,惊讶地看着我的手臂:淤青。。。全消失了!
奶奶踉跄着走过来,紧紧抱住我,泣不成声。我感受着她瘦弱身躯的颤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老檀香味道,突然意识到——这是五十年来,她第一次真正放下心中的重担。
奶奶。。。我轻拍她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窗外,一群白鸽飞过湛蓝的天空。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干净。
尾声:新生
三个月后,我站在重新修葺过的老戏台下。这里已不再是梦中阴森恐怖的样子,而是被阳光照耀得明亮温暖。
奶奶坐在轮椅上,由张迪推着。自从那晚之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但眼神却比从前清明许多。
真的要这么做吗?程默皱眉看着手中的骨灰盒。
我点点头:这是姨奶的遗愿。
我们将姨奶的骨灰撒在戏台周围,这里曾是她最热爱的地方。奶奶轻声哼起《牡丹亭》的选段,声音沙哑却充满感情。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不再走调。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淡淡的花香。我仿佛看见一个穿白衣戏服的女子在戏台上翩翩起舞,水袖飞扬,笑容明媚。
她终于能唱完那出戏了。。。奶奶轻声说,眼中泪光闪烁。
离开时,我在戏台角落发现一朵小小的白花,开得正好。我小心地摘下它,别在奶奶的衣襟上。
真好看。奶奶抚摸着花瓣,笑得像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走在奶奶轮椅旁,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奶奶和姨奶年轻时在戏班的合影。
这个,给您。我将照片放在奶奶膝上。
奶奶颤抖的手指轻抚照片中两张相似的笑脸,良久,轻声说:谢谢。。。
我知道,有些伤痛永远无法完全愈合,有些遗憾永远无法真正弥补。但至少现在,阳光可以照进那些阴暗的角落,而记忆中的亡灵,终于得以安息。
回到学校后,我做了个梦。梦里没有阴森的戏台,没有流血的花旦,只有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在阳光下唱戏,歌声清亮,笑容温暖。
醒来时,枕边放着一朵小白花,还带着晨露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