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这种压抑和诡谲的气氛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半年了。
大少爷的病,没有任何起色。
他依旧躺在床上,形销骨立,靠着名贵的汤药吊着一口气。
老夫人越来越焦躁,看向娘的眼神,也越来越阴鸷。
我知道,她在等。
等我娘,拿出那个所谓的祖传仙器。
娘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她根本没有什么仙器。
或者说,她有,但她自己也不知道。
老夫人大概是失去了耐心,又或者,她觉得时机成熟了。
5
那天,天气阴沉得可怕,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塌下来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潮湿和窒闷。
在一个阴沉的早晨,府里炸开了锅。
他们说,娘跳井了。
后院那口枯了多年的老井,不知何时又蓄满了水,幽深冰冷。
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安安静静地躺在井底,像一片落叶,终于找到了归宿。
府中草草将她捞了上来,裹了一张破席子,就抬到后山随便挖了个坑埋了。
没有棺材,没有葬礼,甚至没有一块像样的墓碑。
他们都在说,晦气,真是晦气。
一个来冲喜的女人,没冲好喜,反而把自己填了进去,可别冲撞了病重的大少爷。
他们忙着驱邪,忙着安抚受惊的老夫人,忙着给大少爷灌更多的汤药。
没有人为娘流一滴泪,没有人觉得她的死有任何不妥。
只有我知道,娘不是自尽。
那天夜里,我看见了。
我看见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张嬷嬷,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将娘拖到了井边。
我听见娘微弱的哀求和挣扎,听见张嬷嬷恶狠狠的咒骂:
老夫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留着你也是个祸害!把你那什么仙器交出来,还能给你个痛快!
然后,是噗通一声闷响,水花四溅,一切归于死寂。
我躲在假山后面,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浑身抖得像筛糠。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石头上。
他们以为娘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他们以为逼死了娘,就能高枕无忧。
他们不知道,娘嫁进来,根本不是为了给那个痨病鬼冲喜。
老夫人处心积虑接纳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乡下女人,是因为一个荒诞的传言——
我娘家里,有一件祖传的仙器,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老夫人信了。
她以为夺走那件仙器,就能救回她宝贝孙子的命。
她步步为营,威逼利诱,折磨我娘,就是为了得到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她没想过,一个二十出头,从未真正成婚的年轻女子,为什么会有一个将近十岁的女儿
6
自我娘跳井之后,府里开始接二连三地有人生怪病。
先是那个踹过我娘心口的婆子,浑身起了脓疮,奇痒无比,抓得血肉模糊,没几天就断了气。
然后是那个克扣饭菜的厨娘,突然变得骨瘦如柴,吃什么吐什么,活活饿死。
接着是那个带头嘲笑娘的丫鬟,夜夜梦魇,惊惧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