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在抽噎中睡去。
听着她的鼾声,我轻轻下床,蹑手蹑脚去了厨房。
米缸、面缸揭开,都已经见了底。
又摇了摇油壶,就薄薄一层,估摸着也倒不出几滴了。
灶台上方的房梁上更是空空如也,最后半根腊肉已经在晚饭时进了我们的肚子。
我知,是小婶怕我担心,更怕失了招待我的礼数。
所以用那顿腊肉饭向我证明,她过得还行。
我没有告诉她,在外面这些年,每到岁末,我都会托人寄二十两银子给她。
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撑起一户普通农家一年的开销已是绰绰有余。
为我捎银子的是可靠之人。
但小婶的日子过得如此捉襟见肘,只能推测那二十两银子是被她那日思夜想的相公私吞了。
毕竟这个世道,男人是一家之主。
把钱给了她相公,就默认是给了我小婶。
我不忍心戳破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她的的确确所托非人。
这人与我小叔相比,也没好到哪去。
7
翌日清晨,我起床,看到小婶已经在烙玉米饼了。
她甩一坨玉米糊糊在大锅里,只待片刻,便到处都是玉米的香气。
栖夏在院中摘了几把青菜。
青菜投入沸水,水再次沸腾后便可捞出。
切成小段,拌上葱花蒜末,淋上热油。
此刻的青菜褪去了涩味,只余清香。
把烫手的玉米饼拿在手上,夹一筷子青菜、几根芥菜丝,再卷入一根还带着晨间露珠的小葱。
青菜鲜嫩、芥菜丝酸咸、小葱的辣,和玉米的焦香味混杂在一起,熨贴了人的肺腑,又开启了新的一天。
吃完饭,我向小婶道别:
上午我有些事要去青州一趟,去去就回。
去城里帮小婶一家采买些吃食。
不然她家明天该揭不开锅了。
我没说此行的目的。
她若知道了,定会拦着我,怕我破费。
小婶面露担忧:
你很多年没回来了,人生地不熟的,用不用我同你一起去
她平日里在家相夫教子,其实也没有去过几次青州。
不用,我有熟人在镇上。
我也没有什么熟人。
我的朋友几乎都被江湖上的风浪拍死了。
碧水村离青州真的很近。
我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我也想带着小婶直接摆脱苦日子。
给她在城里买个大宅子,再置些奴婢杂役。
可惜了,江湖中飘摇多年,我还是穷鬼一个。
浑身上下只有二十多两银子。
到了市集上,我拿出三百文,采买了半石米半石面,还有些调料油盐,足够我们吃一段时日了。
再多了我就背不动了。
只能下次再买。
又买了一些猪筒骨。
犹豫片刻,我还是买了五斤羊排。
两个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虽不能顿顿吃肉,但偶尔吃点羊肉打打牙祭、吊些汤喝喝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