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站在厨房的凳子上,解下房梁上仅有的半条腊肉。
这腊肉我在南方吃过,咸津津的,很下饭。
不过我们这里是北方,很少吃这个,怎会出现在小婶家的房梁上
见我惊奇,小婶解释道:
这腊肉本是巴蜀风物,咱们巷子头的邻居王大娘是从那边远嫁过来的。
我俩投缘,她便把腌腊肉的手艺传给我了。
去年杀完年猪,还剩了点肉,我就把它们腌制后挂了起来。
这腊肉经年累月挂在厨房的灶台上方,被熏得黑黢黢的。
她把腊肉扔进盆里,用猪毛刷子使劲搓洗,待洗净后,用清水冲刷五六遍。
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垒的灶台上做饭。
灶台起火,把腊肉切成小块,大火急炒。
很快就煸出了一汪猪油。
再把泡好的稻米放进去,添水。
小婶手上动作不停,又削了几颗土豆塞到稻米里面。
灶中的木柴烧得极旺,很快煮米水变得浓稠、挂浆,上面还漂浮着一层油花。
米饭的香气混着肉香,充斥着小小的院子。
见我吞了吞口水,婶婶像哄小孩子般:
青禾,你且等等,再有一刻钟就能开锅了。
她随手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灶台上的水汽。
又转身从屋檐下的一个瓮子里,捞出一个腌芥菜疙瘩。
用清水简单冲洗后,手起刀落。
转眼间就有了一盘切得极细的芥菜丝。
上面撒点葱花,捣些蒜末。
再放些许辣椒丝。
用热油一激,香味立马弥漫开来。
一刻钟很快到了,揭开锅盖。
水汽四散开来,模糊了我的眼睛。
腊肉快要融化了一样,与米饭融为一体。
这块腊肉是用猪五花腌制的,红白相间,肥肉变得晶莹剔透,瘦肉红得鲜亮。
土豆用筷子轻轻一戳,就有豆泥冒出来,已经熟透了。
大勺子用力一搅,腊肉的油脂就浸透了每一粒米饭,土豆也四散分裂,变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小婶的儿子也从外面回来了。
他约莫五六岁的模样,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听小婶说他叫牧风。
栖夏和牧风拿着碗,迫不及待地坐到了小桌子前。
院里有颗很高很大的槐树。
饭桌就支在槐树下面。
小婶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我吃了一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米饭带上了腊肉的咸香,和沙瓤的土豆混在一起,真的太好吃了。
比我在南方吃过的好吃很多。
再夹一口咸菜,酸咸微辣,能让人多吃两大碗米饭。
一阵风吹来,带着槐花的香气,和着米饭一起送进了肚子。
栖夏和牧风也是一人一碗,一阵狼吞虎咽,头都快埋进碗里了。
小婶只给自己盛了小半碗,又拿勺子给我和两个孩子满上米饭:
我最近积食了,不是很饿,你们快吃。
小婶还是这样牺牲委屈自己。
一如当年。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过多推辞。
把小婶的爱都吃到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