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1页）

第1章仓库起火

苏州城的初春，细雨如丝，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程砚舟站在苏府高大的朱漆大门前，抬头望着那对鎏金的铜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程公子，请随我来。管家面无表情地侧身引路，眼神中透着一丝轻蔑。

程砚舟紧了紧身上半旧的青色长衫，跟着管家穿过层层院落。苏府的奢华远超他的想象——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苏州首富的气派。他的布鞋踩在打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与周围丫鬟小厮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形成鲜明对比。

那就是大小姐的夫婿?怎么穿得这般寒酸?

嘘，小声点。听说是个穷书生，为了给母亲治病才入赘的。

细碎的议论声随风飘入耳中，程砚舟面色不变，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大厅内，苏远山端坐在主位上，一身锦缎长袍，手指上硕大的翡翠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如刀。

程砚舟，你既入我苏家，便要守我苏家的规矩。苏远山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从今日起，你需改姓为苏，不得再过问程家之事；每月例银五两，不得擅自支取；未经允许，不得插手家族生意。

程砚舟深深一揖：岳父大人教诲，小婿谨记。

还有，苏远山眯起眼睛，芷柔是我独女，你若敢让她受半点委屈。。。

小婿定当竭尽全力，让芷柔小姐幸福安康。程砚舟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

苏远山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婚礼继续。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照。程砚舟轻轻掀开新娘的盖头，对上了一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苏芷柔生得极美，肤若凝脂，眉如远山，只是眼中带着几分疏离与戒备。

程公子，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你我虽为夫妻，但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为好。

程砚舟微微颔首：小姐请讲。

这门亲事非我所愿，亦非你所愿。苏芷柔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既然已成事实，我希望我们能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程砚舟沉默片刻，轻声道：小姐放心，砚舟明白自己的位置。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院中的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婚后的日子比程砚舟想象的更为艰难。苏府上下，从管事到丫鬟，无不对这位上门姑爷冷眼相待。他的住处被安排在府中最偏僻的西厢，每日饭菜都是最简陋的，甚至连府中的下人都敢对他呼来喝去。

这一日清晨，程砚舟正在院中读书，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爷！姑爷！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老夫人请您立刻过去！

程砚舟放下书卷，快步来到正院。苏老夫人——苏远山的母亲正坐在堂上，面色阴沉。一旁站着满脸委屈的苏芷柔和几个低着头的丫鬟。

程砚舟，老夫人直呼其名，你可知罪?

程砚舟一愣：孙婿不知犯了何错，请祖母明示。

哼！老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芷柔今早去你房中送点心，发现你竟在看什么《天工开物》这等奇技淫巧之书！我苏家世代书香门第，你身为苏家女婿，不思圣贤之道，反倒沉迷这些旁门左道，成何体统！

程砚舟抬眼看向苏芷柔，后者避开他的目光，轻咬下唇。

祖母息怒，程砚舟不卑不亢，《天工开物》乃前朝宋应星所著，记载农工技艺，实为利国利民之书。孙婿以为，读书人不该只读圣贤书，更应。。。

放肆！老夫人厉声打断，来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给我烧了！从今日起，程砚舟禁足一月，抄写《论语》百遍！

当晚，程砚舟独坐灯下，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论语》。忽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门被轻轻推开，苏芷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走了进来。她将羹放在桌上，犹豫片刻，轻声道：今日之事。。。我并非有意告状。

程砚舟停下笔，抬头看她：小姐不必解释，砚舟明白。

苏芷柔咬了咬唇，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放在桌上——正是那本被没收的《天工开物》。

我。。。我从火堆里抢出来的。她的声音几不可闻，虽然烧掉了一角，但大部分内容还在。

程砚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暖的笑意：多谢小姐。

你。。。为何要看这种书?苏芷柔忍不住问道。

程砚舟轻轻抚过书页：苏家以丝绸起家，而此书中有关于织机改良的记载。我想。。。或许能帮上忙。

苏芷柔怔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在暗中研究苏家的生意。

父亲不会让你插手生意的。她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

程砚舟笑了笑：无妨，我只是。。。感兴趣而已。

从那天起，苏芷柔开始暗中关注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她发现程砚舟每日除了抄写《论语》，还在偷偷绘制一些奇怪的图纸。有时深夜，他的窗前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算盘的声音。

一个月后，禁足结束。程砚舟被安排到苏家绸缎庄做账房先生——这显然是苏远山的有意为之，既给了他一个虚职，又不让他接触核心生意。

绸缎庄的掌柜姓赵，是个势利眼，对程砚舟呼来喝去，动辄训斥。

姑爷，这些账本今日必须核对完！赵掌柜将一摞厚厚的账册扔在程砚舟面前，老爷说了，错一处，扣一月例银！

程砚舟默默接过账册，开始工作。午后，趁着众人休息，他悄悄溜进了织房。数十架织机整齐排列，织工们手脚麻利地操作着，梭子来回穿梭，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程砚舟仔细观察着织机的结构，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姑爷好兴致啊。赵掌柜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想学织布?

程砚舟合上本子，平静道：只是随便看看。

哼，织房重地，闲人免进。赵掌柜冷笑道，姑爷还是回去对账吧，免得老爷知道了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