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才是真凶。。。师父的桃木剑刺穿鬼面,黑血喷溅在城隍像上,借我陈家的鼎,养你的魍魉!
鬼面发出砂纸磨铁般的笑声:陈老司,你可知三十年前秀娥的嫁衣里缝着什么黑血突然化作无数细蛇,缠住师父四肢,是你爹亲手绣的引魂幡!
我挥剑斩向黑蛇,却见庙门轰然倒塌。月光里站着成排浮尸,每具都长着李铁头般暴突的眼球。他们的肚皮鼓胀如蛙,脐带似的黑线正源源不断输进地脉。
林凤梧的残魂突然附在我耳畔:去断龙脉,用凤凰锁开青乌穴!
后山的乱葬岗腾起青紫雾瘴。师父用罗盘测位时,指针竟被磁石般吸向某座无碑坟。我挥锹掘土,棺材里赫然是具身着前朝官服的僵尸——他胸前挂着的青铜镜,镜面裂纹与义庄密室那面如出一辙。
这是镇守辰州水脉的河伯替身。。。师父的烟锅敲在棺椁,震落层盐霜似的骨粉,镜碎则龙脉崩,难怪尸瘟肆虐。
僵尸突然睁眼,口中喷出腥臭的黑水。我侧身闪避,黑水溅在墓碑上蚀出陈字。林凤梧的残魂厉喝:他喉间有尸丹!
桃木剑刺入僵尸咽喉的刹那,青乌穴突然塌陷。地底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粘稠如膏的血浆。我将凤凰锁按进血池,铜锁吞血的瞬间,整座山岗回荡起龙吟般的悲鸣。
九道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结成北斗阵。浮尸们突然集体跪拜,鼓胀的肚皮接连爆开,钻出成群的尸虱蛊。林凤梧的残魂化作金芒刺入阵眼,师父趁机抛出《撼龙经》残页,黄纸遇水显出血色谶语:
九龙归穴日,百鬼夜行时。血亲断龙处,方解百年痴。
血浆突然倒流进青乌穴,浮尸化作白骨沉入地缝。我跪在阵眼处,看见林凤梧的残魂正在消散:告诉阿姐。。。下辈子。。。不做赶尸人。。。
晨雾漫过山岗时,城隍庙方向传来钟鸣。师父望着发白的天际,旱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该去落凤坡了。落凤坡的雷击木焦黑如炭,树根虬结处裂开道一尺宽的缝。林凤梧残魂栖居的银蛇链突然震颤,链节相撞发出招魂铃似的清响。师父将雄鸡血浇在裂缝处,地面顿时腾起青烟,露出底下鎏金的棺椁角。
七星钉棺。。。我数着棺盖上七枚青铜钉的排列,后背渗出冷汗,这是镇魃的规格。
墨斗线弹在棺椁的刹那,坡顶掠过群鸦,翅羽扑棱声里混着声幽叹。棺盖移开三寸时,林凤梧的残魂突然凝实,银蛇链死死缠住师父手腕:陈老司,你当真要看
腐臭味涌出的瞬间,我瞥见棺内景象——林镇南身着前清蟒袍,怀中搂着凤冠霞帔的女尸。那女尸面若生人,唇上胭脂鲜红欲滴,脖颈处的凤凰锁与密室铜锁严丝合缝。更骇人的是两尸双手交握处,缠着根浸透尸油的红线。
活尸结契!师父的桃木剑哐当落地,阿姐。。。怎会不腐
银蛇链突然崩断。林凤梧残魂化作流光没入女尸眉心,那具艳尸猛然睁眼,瞳孔流转着与林凤梧如出一辙的痞笑:师兄好狠的心,拿亲妹妹配冥婚。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棺椁下的土层簌簌塌陷。我们跌进座汉代规格的砖室墓,壁画的飞天怀抱的不是琵琶,而是青铜赶尸铃。墓室中央的合欢树上挂满符咒,每张黄符都裹着截指骨。
这才是真正的九阴聚财穴。女尸指尖抚过树身,树皮应声剥落,露出里头中空的尸瓮,陈家祖上十三代女眷的骨灰,都在这儿养着尸丹呢。
师父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落地即燃。火光照亮树根处的铭文——陈氏女,戊戌年庚申月乙亥日卒,配与沅水龙王为妾。日期分明是三十年前姑姑出殡那天!
女尸的盖头无风自落。她腕间的银镯突然裂开,露出里头蜷缩的尸虱王:当年你爹给我戴锁时,可没说要用亲闺女的血喂尸丹。蛊虫振翅的嗡鸣中,林镇南的尸首缓缓坐起,蟒袍下摆渗出粘稠黑液。
墨斗线突然自行飞起,在半空结成天罗地网。我咬破舌尖将真阳涎喷在桃木剑上,却见姑姑的尸身轻挥衣袖,满室符咒化作纸蝶扑来。纸蝶沾血即爆,飞溅的尸毒将墨线腐蚀得千疮百孔。
用凤凰锁!师父的嘶吼带着血沫。我扯断颈间红绳,铜锁入手的刹那,女尸突然发出凄厉惨叫——锁芯弹出的银针刺入她眉心,正是当年林凤梧除祟用的北斗封魂针!
林镇南的尸爪已扣住我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墓顶轰然塌陷,月光如瀑倾泻。七星连珠的异象中,林凤梧残魂自女尸天灵跃出,手持半截银蛇链刺入兄长眼眶:这一世,换我当回镇尸人!
尸王咆哮震落墓砖。林凤梧的残魂与林镇南的尸身扭作一团,所过之处青砖尽成齑粉。姑姑的尸身突然融化,血水渗进地缝唤醒无数沉眠的尸虱。墨斗线在七星光芒下重焕生机,自行缠绕成八卦阵困住尸群。
师父拾起断成两截的桃木剑,蘸着心口血在掌心画符:乾坤借法,祖师降威!掌印按在尸王背心的刹那,我瞥见他袖中滑落的半块玉佩——与林凤梧当年所佩恰好能合成阴阳鱼。
尸王獠牙刺穿师父肩胛,黑血喷溅在玉佩上。奇异的事发生了:双鱼玉佩突然吸饱血光,将林氏兄弟的残魂与尸身尽数吸入其中。墓室回荡着林凤梧最后的狂笑:师兄,黄泉路上接着斗!
合欢树轰然倒塌,树根处滚出颗鸽卵大的赤红丹丸。师父踉跄着拾起尸丹,眼底泛起癫狂:三十年了。。。阿姐能醒了。。。他突然将丹丸塞入口中,喉结滚动间,密室铜锁应声而碎。
我追着师父跑出墓室时,七星连珠的天象已然消散。月光下他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掌心尸斑却越来越重。义庄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中腾起具背生肉翅的飞僵——那是吞服尸丹的最终形态!
墨斗线突然自行缠上我双臂,桃木剑柄浮现出林凤梧的残影:小子,该你当镇尸人了。剑锋刺入师父后心的瞬间,我听见两个重叠的惨嚎——是师父与林镇南的合音!
飞僵在黎明前化作青烟消散。我跪在义庄废墟里,捧着已成碎片的双鱼玉佩。晨雾中有赶尸铃声隐约传来,却再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听。
——
七日后,义庄添了两具特殊的喜神。我给师父和林凤梧换上崭新道袍,在他们口中放入沾着尸王丹残粉的铜钱。我摇动赶尸铃,引着这队特殊的行尸走过青石板路。
晨雾中,隐约见林凤梧的尸身转过头,冲我露出最后一丝痞笑。最后我将镇尸八卦埋入落凤坡,哼起那首赶尸人世代相传的《安魂调》。
河风卷着纸钱飞向天际,就像三十年前那个血色的秋天。只是这次,再没有三长两短的阴锣声惊破月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