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传来婴儿咯咯的笑声。程松摸到怀里的半截木匠尺,尺身突然浮现磷火般的绿光。借着幽光,他看见井沿密密麻麻刻着符咒——全是倒写的《往生咒》。当他伸手触碰井壁时,砖石突然变成蠕动的蛇身,冰冷的鳞片缠住手腕。
松娃,别看!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松转身却撞见春娥正在剥自己的脸皮,皮下露出青灰色的蛇鳞。她脚边躺着具无头尸体,穿着程木匠沾满血污的工装,右手无名指戴着的顶针泛着铜绿。
祠堂方向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程松躲进柴房,在劈柴墩下发现个铁盒。盒里装着春枝的绝笔信,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染:程哥骗我戴上镯子那夜,我亲眼看见他把我们的孩子。。。。。。后半截信纸被撕去,残留着暗褐色的指印。
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程松抬头看见七窍流血的神婆倒挂在房梁上,她的蛇头杖插着个白胖婴儿,肚脐处还连着半截蛇尾。婴儿突然睁开纯黑的眼睛,嘴角咧到耳根:爹爹,帮我剥了这张皮好不好
程松狂奔到后山乱葬岗,怀里的木匠尺突然发出蜂鸣。他跟着震动频率扒开野坟,露出具刻满星象图的青铜棺。棺盖上盘踞着双头蛇浮雕,蛇眼镶嵌的正是程家祖传的墨玉纽扣。
当他把木匠尺插入棺盖凹槽时,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棺材缓缓开启,里面堆着上百片人形蛇鳞,每片鳞甲上都刻着生辰八字。程松在鳞堆里摸到枚怀表,表盖内照片上是穿和服的祖父,背景里赫然立着刻满符咒的鸟居。
浓雾中亮起无数幽绿灯笼,那些本该跪拜青铜门的尸体,此刻正机械地挖掘坟茔。程松发现每具尸体后颈都有编号,王瘸子脖颈上的17让他想起日军日记里提到的十七号实验体。
山体突然剧烈震动,青铜棺下方裂开深不见底的地缝。程松抓着藤蔓下滑,在洞壁上看见被铁链锁住的巨型蛇骨,肋骨间卡着台锈蚀的电台。当他触碰蛇骨时,指尖突然灼痛——骷髅额头的符咒竟与母亲留下的黄符一模一样。
地缝深处传来浪涛声。程松转过拐角,整个人僵在原地——地下河里漂着成千上万的婴尸,每具尸体手腕都戴着缩小的金镯,随着水波撞击发出清脆的铃响。
程松被逼到地下河边缘,神婆的蛇头杖抵住他咽喉。河水突然沸腾,浮尸们齐刷刷睁开空洞的眼眶。在无数婴尸的啼哭声中,程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七岁那年中元节,他看见父亲在祠堂地窖磨刀,供桌上捆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女人腹部隆起,脚踝处布满蛇鳞。当父亲举起桃木钉时,女人突然转头看向藏匿的程松,赫然是春枝的脸。
你才是最好的容器。神婆的声音忽远忽近。程松的皮肤开始龟裂,脖颈处的双蛇胎记渗出黑血。他踉跄着跌进地下河,冰冷的水流灌进口鼻的瞬间,看见河底沉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两个自己,一个浑身长满蛇鳞,另一个心口插着木匠尺。
意识模糊之际,程松抓住漂过的浮尸。那具婴尸突然咧嘴笑道:爹爹,该换皮了。小手猛地插进程松眼眶,剧痛中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家院井边,手中握着滴血的棺材钉。井里飘着母亲的尸体,她的脸皮被完整剥下,挂在晾衣绳上随风摇晃。
祠堂铜镜发出刺目白光。程松在镜中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祖父将双头蛇胎塞进春娥腹中,程木匠举着斧头砍向哭泣的春枝。当斧刃落下时,镜面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里闪过自己出生的场景——产婆剪断脐带的瞬间,连接的竟是条扭动的蛇尾。
血月裂成双瞳的刹那,青铜门内的蛇骨腾空而起。程松被尸群抬上祭坛,七个傩面人割开手腕,将血浇在刻着二十八星宿的祭台上。神婆的蛇头杖插进程松心口,却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他心口处浮现出木匠尺形状的胎记。
原来镇物一直在你体内。神婆惊恐后退。程松浑身血管暴起,皮肤下浮现出星象图纹路。当他握住插入祭台的木匠尺时,整座山体的符咒同时亮起,那些被献祭的怨魂从地底涌出,缠住所有戴傩面的人。
春枝的幻影出现在青铜门前,她怀中的蛇童突然扑向神婆。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程松看见神婆的皮囊下钻出条双头巨蟒,其中一颗头颅竟长着祖父的脸。
祭坛开始崩塌,程松在混乱中抱起水晶棺里的另一个自己。当两个躯体相触的瞬间,地下河倒灌进山体,万千婴尸的怨气化作黑雾吞噬一切。最后的记忆是春娥的声音:松娃,把尺子插进。。。。。。
二十年后的清明节,驴友在荒村发现个疯癫男人。他蹲在老槐树下给空气梳头,脚踝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当有人靠近时,他突然跳起来指着井口尖叫:别碰金镯子!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井壁上,那影子分明是条昂首吐信的双头蛇。
血雨砸在青铜巨门上,程松握着插入心口的木匠尺,看见尺身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神婆被蛇童撕碎的躯体突然融化,化作黑水渗入地缝。那具缠满锁链的巨型蛇骨发出轰鸣,骨节间竟生出新鲜血肉。
你终于回来了。蛇骨开口竟是母亲的声音。程松惊觉自己正悬浮在半空,脚下祭坛裂开深渊,八具程家祖辈的骷髅从地底升起,摆成八卦阵将他围在中央。
祖父的骷髅突然抬手按住程松天灵盖,腐烂的声带挤出真相:当年我用你换命。。。剧痛中记忆如毒蛇钻入脑海——二十年前的新婚夜,程木匠亲手将妻子春娥绑上祭坛。怀孕七月的春枝冲进来哀求,却被丈夫用木匠尺贯穿腹部。
双生女才是最好的容器。穿和服的祖父从暗处走出,手中的蛇纹铜钱剑滴着黑血。程松在记忆里看见更恐怖的画面:日军少佐指挥村民将春枝活剖,取出的双头蛇胎被塞进春娥子宫,祖父念诵的咒文让尸体重新隆起腹部。
祠堂铜镜突然爆出强光,程松在镜中看见自己出生的场景。产婆剪开的不是脐带,而是条扭动的蛇尾。春娥咽气前咬破手指,在婴儿后背画下残缺的符咒——正是程松后颈的胎记。
你才是真正的守墓人。蛇骨幻化成春枝的模样,脖颈处的金镯寸寸断裂,程家世代用血脉温养蛇仙骨,而你是最后一个活祭品。她指尖划过处,程松皮肤下的星象图开始燃烧。
七个傩面人摘下腐烂的面具,露出程松熟悉的脸——全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他们脖颈后的黑斑连成北斗七星,而程松锁骨的第八颗血痣正渗出金粉。
时辰到了。七个程松齐声开口,声音重叠着男女老少的音调。祭坛下升起水晶棺,二十年前被活埋的蛇童正在棺中微笑。程松突然读懂族谱残页的密语——葬月人实为葬人月,活祭品要在血月时成为蛇仙复生的肉身。
祖父的骷髅抓住程松右手,将木匠尺狠狠刺向水晶棺。在尺尖触到棺盖的瞬间,程松看见神婆日记的最后一页:1937年8月15日,程氏长子与蛇骨融合成功。照片里的祖父转过头,左脸赫然是程松的模样。
啊!程松的惨叫声中,祭坛下的蛇骨腾空而起。他的脊椎发出脆响,尾椎骨刺破皮肉生出蛇尾。后颈胎记裂开双瞳,额间冒出漆黑的犄角。七个程松化作血水汇入他体内,每吸收一个分身,皮肤就剥落一片,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蛇鳞。
春枝的幻影忽然抱住蛇化的程松,在他耳边轻语:我的儿。。。她撕开自己的胸膛,里面蜷缩着个戴金镯的胎儿——正是程松在井底见过的守井童子。当蛇童咬住程松犄角时,时空开始倒流。
程松在剧痛中回到七岁那年的祠堂。他终于看清地窖里女人的脸——那是被铁链锁住的春娥,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爬满蛇纹。快逃!春娥嘶吼着撞向程木匠。程松这次没有逃跑,而是捡起染血的木匠尺,狠狠刺入父亲后心。
时空骤然凝固。程松发现自己站在青铜门前,怀表显示1945年8月15日。门内传来日军电台的杂音,混着祖父的狂笑:大日本帝国永存。。。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春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松转头看见穿和服的自己正在给蛇骨注射药剂,玻璃罐里的双头蛇胎睁开写轮眼。他忽然明白,所有献祭都是为了复活被封印的蛇仙日军——那些所谓村民,实为失败的长生实验体。
程松举起木匠尺刺穿自己的心脏。在血喷溅到青铜门的瞬间,他听见无数时空破碎的声音。血月裂成两半,山体塌陷处露出刻满符咒的潜艇残骸,生锈的膏药旗缠在蛇骨尾部。
二十年后的考古队打开青铜棺,发现里面是具拥有人类头颅的双头蛇木乃伊。尸体右手紧握半截木匠尺,尺身刻着正反两个名字:程松山本一郎。X光扫描显示,蛇骨腹部藏着枚未引爆的生化弹,弹体编号正是731。
当年轻教授掀开尸体眼睑时,那双蛇瞳突然转动。直播镜头记录下恐怖一幕:教授脖颈后浮现北斗黑斑,对着镜头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
荒村老槐树下,最后一片红布条在夜风里燃烧,灰烬拼出葬月人三个字。井底传出婴儿啼哭,戴金镯的小手扒住井沿,月光照亮手腕内侧的蛇纹刺青——和程松胎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