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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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昭的剑尖抵住他咽喉时，嗅到了熟悉的冷香。少年袖中滑落的银色流苏与她手中残片完美契合，暴雨却在此刻冲开他腰间玉佩的遮掩——那分明是观星台寒玉床的碎片，边缘还嵌着她本命剑的冰晶碎屑。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少年突然握住她持剑的手，掌心温度与当年小雪舔舐伤口时如出一辙。楚云昭瞳孔骤缩，剑气震碎他半边衣袖，露出臂上冰晶锁链状的胎记——玄霜灵狐认主时才会出现的寒枷印。

惊雷炸响的刹那，少年眼底掠过金芒。他倒退着跌进泥泞，后脑磕在树根时发出幼狐般的呜咽。楚云昭的剑锋悬在他眉心三寸，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个霜叶包裹的油纸包——里头的桂花糖已经融化，依稀能看出被利爪小心护住的痕迹。

这是。。。要给重要之人的。。。少年咳着血沫，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暴雨冲刷着他惨白的脸，与记忆中小雪蜷缩在冰窟的模样渐渐重合。楚云昭收剑入鞘的瞬间，他腕间突然浮现金色咒文，正是共生咒印发作的征兆。

四、

慕星阑入宗那日，山门前千年古柏突然结出冰花。少年跪在试剑石前接受问心考验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得执事长老打翻了茶盏。楚云昭立在观星台俯视山道，看着那人一步一叩首踏上三千青阶，玄色衣摆拖出的水痕竟凝成北斗七星图案。

弟子慕星阑，求问长生大道。少年嗓音清越，叩首时后颈月牙疤泛着淡金微光。楚云昭握紧腰间剑柄，昨夜拼凑的冰晶碎片正在袖中发烫——那些染血的碎冰里，分明残留着共生咒印的气息。

寅时的膳房总氤氲着桂花甜香。楚云昭推开雕花木窗时，霜叶包裹的油纸包准时而至。晨露未晞的庭院里，慕星阑正踮脚摘取檐下冰棱，听见响动慌忙转身，怀中玉瓶里装着的星见草洒落满地。

药庐辰时开门。楚云昭指尖凝出冰丝替他拢好散乱的衣襟。少年耳尖泛红，慌忙去捡滚落的玉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鞭痕——那伤痕走势竟与盗狐者的勾魂索完全吻合。

*

暴雨突降的深夜，楚云昭推开门扉。慕星阑抱膝蜷在石阶上，青衣紧贴着后背狰狞的伤口。他仰头时雨水顺着下颌滑落，掌心托着的星见草泛着奇异蓝光：这种品相的。。。能镇痛。

药杵碾碎草叶时，少年突然闷哼。衣袖滑落露出手臂冰纹，玄霜灵狐认主的寒枷印正泛着血光。楚云昭佯装未见，余光瞥见他悄悄将染血的绷带塞进袖袋——那血色中混着细碎冰晶，与当年小雪寒毒发作时如出一辙。

师姐可知灵狐断尾的故事慕星阑突然开口。他指尖凝出冰刃削着桃木，刻刀走势竟与楚云昭教小雪推演星轨时的手法分毫不差。

传说它们会咬断自己的尾巴。。。刀尖突然刺入指腹，血珠坠地成霜，把最珍贵的东西。。。藏进伤口里。

惊雷劈开夜幕时，楚云昭的剑鞘抵住他咽喉。少年不闪不避，任由剑气割断束发丝绦。泼墨长发散落的刹那，她看清他锁骨处新添的莲花烙痕——正是共生咒印反噬的印记。

药熬好了。慕星阑笑着端起药碗，袖中突然掉落半截银丝流苏。楚云昭瞳孔骤缩，那是三年前系在小雪颈间的剑穗残片，此刻正与他腕间红绳紧紧纠缠。

五、

天火熔岩谷的地脉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咆哮，赤红岩浆如巨舌舔舐着焦黑岩壁。楚云昭挥剑斩断缠住师妹脚踝的炎魔锁链，回身时瞥见慕星阑正在岩缝间布设冰阵。少年玄色劲装已被灼出数道裂口，裸露的皮肤上凝结着薄霜，在蒸腾热浪中显得格外诡异。

东北角阵眼交给你。楚云昭将冰魄符拍入他掌心，符纸触及皮肤的刹那腾起青烟——慕星阑的体温竟比岩浆更灼人。少年垂眸掩去眼底金芒，尾指不经意擦过她腕间旧疤，那里还残留着当年小雪啃咬的齿痕。

地脉第三次震颤时，西侧岩壁轰然坍塌。十二头炎魔破土而出，锁链缠绕的玄铁球表面浮现血色狼头图腾。楚云昭瞳孔骤缩，这图案与三年前盗狐者袖口刺绣完全一致。最年长的炎魔突然扯下面甲，露出布满鳞片的脸——正是当年云舟上掠走小雪的神秘人！

小心！慕星阑的嘶吼与锁链破空声同时炸响。楚云昭旋身挥剑，青霜剑气却劈在突然闪现的冰墙上。玄铁球穿透冰层，擦着她耳际飞过，削断的几缕青丝尚未落地便被汽化。

慕星阑喉间溢出闷哼，后背重重撞上岩壁。楚云昭嗅到熟悉的冷香混着血腥气，少年左肩赫然插着半截锁链，伤口流出的血珠在高温中凝成冰晶。他染血的手指掐出复杂法诀，三条虚幻狐尾破体而出，尾尖冰莲与岩浆相撞爆出漫天星火。

带他们走！慕星阑一掌将她推出战圈，冰阵核心的阵旗突然倒转。楚云昭看着他在炎魔群中腾挪的身影，那套看似凌乱的步法分明是她教小雪躲避雷劫时自创的踏雪无痕。记忆如岩浆喷涌——幼狐总爱在第七步时故意摔倒，毛团似的滚进她怀里讨要冰魄丹。

*

地底传来九声闷响，岩浆中缓缓升起九头巨蟒。每个蛇首都悬着青铜摄魂铃，暗红信子吞吐间，当年盗走小雪时震碎冰珠的铃声再度响起。慕星阑身形剧震，臂上寒枷印突然迸裂，冰蓝色血液溅在岩壁上竟开出朵朵雪莲。

果然是你。炎魔首领扯开破碎的衣襟，心口赫然是被冰莲洞穿的旧伤。他狞笑着挥动锁链，九头蟒同时喷出毒火，三年前就该捏碎你的狐狸骨头！

慕星阑忽然笑了。他扯断颈间红绳，银铃坠入岩浆的刹那，整个熔岩谷的时间流速骤然减缓。楚云昭看见少年瞳孔完全化作鎏金色，耳后银鳞蔓延至颈侧，三条实体化的狐尾卷起冰雪风暴。

师姐可还记得。。。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指尖凝出冰刃划破心口，灵狐断尾的故事混着冰晶的血雨漫天洒落，触及岩浆竟凝结成星桥。当第九个蛇头被钉死在岩壁上时，慕星阑已化作血人，却仍固执地将霜花符塞进她掌心。

*

时空凝滞的刹那，楚云昭看清了真相。少年心口月牙疤里封存着三根晶莹尾骨——正是当年小雪自断的灵尾。每根尾骨都缠绕着记忆碎片：暴雨夜他拖着断尾爬回紫霞峰，寒毒发作时啃咬冰床克制噬心咒，还有无数个深夜在药庐研磨冰晶砂，只为压制体内暴走的灵力。

这次……换我……护你……慕星阑指尖拂过她眉间焦痕，玄铁倒钩穿透胸膛的闷响截断了话语。楚云昭接住坠落的少年，发现凶器末端刻着血色狼头——正是当年盗狐者的本命法器。

岩浆映出漫天星斗，慕星阑颈间浮现完整的冰晶胎记。他艰难地抬手触碰楚云昭腕间旧伤，冰蓝色血液与她的鲜红相融，竟在虚空绘出共生咒印的完整阵图。桂花糖。。……少年笑着合上眼，身形在星辉中渐次透明，最终缩成雪团似的小狐狸。

楚云昭割开手掌，以血为媒画就逆天禁咒。本命剑寸寸碎裂，剑灵化作冰凤托起众人。当她抱着昏迷的小狐狸冲出火海时，熔岩谷上空飘起百年未遇的暴雪，每一片雪花都凝着星图残影。

*

紫霞峰药庐的青铜药炉昼夜不息。楚云昭拆了本命剑残骸熔成冰笼，将百年积攒的月华露凝成丝绦垂在四角。小雪在星辉中蜷缩成团，尾尖残缺的冰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

还要装睡她轻弹小狐狸湿润的鼻尖。小家伙抖了抖耳朵，突然吐出冰雾幻化出青衣少年。虚影中的慕星阑正在雕刻冰莲簪，发尾系着她当年断裂的剑穗。真实的狐尾悄悄缠上手腕时，窗外飘进的花瓣凝成糖霜，落在她掌心却变成带血的霜花符。

六、

寒玉床上的冰茧第十次裂开时，檐角铜铃正撞碎三更天的寂静。楚云昭捻着星砂的手顿了顿，药碾里突然滚进个雪团——苏醒的小狐狸顶着满身朱砂，将千年灵芝碾成了胭脂色的雾。

这般精神，倒是白费了北海鲛人泪。她拎着罪魁祸首的后颈提到眼前，琉璃灯映出小雪耳尖新生的银鳞。幼狐讨好地蹭她腕间旧疤，尾尖绽开半朵冰莲，内里竟裹着慕星阑失踪当日的束发玉带。

药泉蒸腾的雾气漫过观星台，楚云昭将本命剑残片熔成的银针浸入月华露。小雪蜷在浮冰上，心口月牙疤随着星辉明灭，渐渐凝成完整的冰晶胎记。当第九十九枚银针封住要穴时，幼狐突然咬破她指尖，混着血的灵气在泉水中绘出北斗阵图。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楚云昭戳了戳它鼓胀的腮帮，幼狐张嘴吐出个冰球——里面冻着三日前失踪的九转金丹。小家伙琥珀色的眸子弯成月牙，尾尖悄悄缠住她垂落的发丝，将偷藏的桂花糖塞进她掌心。

子夜星辉最盛时，小雪忽然焦躁地抓挠冰壁。楚云昭推开窗，见天穹裂开道冰蓝色缝隙，无数星砂如泪滴坠落。幼狐跃上屋檐对月长啸，残缺的尾尖竟凝出虚幻的第四条狐尾。它回头望来的瞬间，冰雾中浮现慕星阑的虚影，少年指尖还缠着当年被扯断的剑穗流苏。

再偷吃冰魄丹，就把你种在药圃当雪参。楚云昭将乱窜的雪团按进药泉，却没察觉自己唇角扬起的弧度。小雪佯装挣扎，尾尖冰莲里悄然绽开星图。

*

百年后的摘星楼上，青衣修士正握着女子的手推演天机，他们腕间缠绕的银铃在月光下响成一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