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在不久前就慢慢丧失了味觉,张御息骂我是疯子,我只是淡淡笑了笑。
谁又不是疯子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求而不得,只有他生而无心之人无悲无喜。
我原以为我要死了,师父却乔装来京带走了我。
「痴儿。」他愤愤地说。
我道:「不然呢?师父舍得师姐死吗?」
他红了眼眶。
「师父不舍得,我也是舍不得的。」
师父虽然说着不问世事,但还是出手相救,花费了两年的时间为我解了毒。
我听闻她这两年将山河治理得井井有条,任人唯贤,甚至还把看她不顺眼的张御息提为丞相。
我忍不住笑出声,张御息可不愿做丞相。果然他在朝中处处刁难我的小殿下,还数次提出选皇夫的事。
后来我打听不到皇城的消息了,张御息对她有怨,封锁了一切,不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我在她先前最向往的地方置下一座楼,名曰慕川楼。我原以为张御息会以冲撞了国号为由下令改名,可他终究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依旧封锁了皇城和江南的消息来往。
我知道张御息嘴硬心软,不可能骗白落川一辈子。
我离开她的第三年,京城终于来了消息。
女皇殁了,是失足掉进溷藩而死的。
留下遗召,让贤给丞相张御息。
世人们恸哭,皆道女皇不拘昔日丞相用辞犀利,举贤让能。可惜那么有贤能的帝王,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我不信她会死,常言道祸害遗千年。
她先前的管家在慕川楼里说书,这些天说得恰好是我和她的故事。
故事中我们得以圆满。
而她历时三年,完成了她的宿命,当年的死局已破,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我身边。
神女给了苍生天下一个至好的结局,死遁追寻着自己的幸福。
那天她原来想问我的,假如她不是长公主,我不是太子,那我们是否还有可能。
我没忍心让她问出口,命运弄人,世事破碎,这种可笑虚诞的假设不过再徒增悲哀。
好在千帆过尽,这次她不是皇女,我也不是太子,重逢时,不再是那双染血持刀的手。
后来我和她重回烟山,在当年的梨花树下,郑重地拜了天地。
这次不用借酒装醉。
这次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高堂之位端坐着师父,他看着我们似乎想到了以前,热泪盈眶。
此后明目张胆的偏爱不再是奢望,除了史书上的真假参半,所有的一切终得圆满。
番外:沈弋(一)
我年少时随父入宫,遇见了一位姑娘。
她似乎跟我同龄,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那双杏眼弯弯,明亮得很。
我不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只是宫中的皇子皇女多是目染戾气,她倒不一般。
父亲带我见了太子,他面相一看便是凶恶的,和那个姑娘天差地别。
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听太子嫌恶又满不在乎地说那位姑娘是当今长公主。
哦,长公主啊。
我是无心之人,向来知道我们家做得是什么勾当,我不掺和,也没有负罪感,当个大少爷乐得清闲。
七八年后,我再次见到了那个明媚的公主,她自烟山学成归来,甫一露面,一身样貌便震惊了京城。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叼着草根,不屑地嗤笑一声。
女人生得太美,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世道,女子皆逃不出纲常伦理,一身美貌,许是可以嫁个好夫君,只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最后容颜憔悴,下场约莫也不会很好。
可我想起年少时那双清亮的眼睛,终是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
一如年少般纯真。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我错得很离谱。
她哪里纯粹善良,假面的无辜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皮囊下的灵魂早就被皇城侵蚀得污浊不堪。
面具之下,她心如蛇蝎。
有杀手世家奉太子之命追杀她,却被她使了手段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