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国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撑死也总比饿死强。”一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进了沈壮的心窝子。周围偷听的邻居们,都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沈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卫国“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猛地一转身,抄起院里的一只破瓦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不吃了!都他娘的别吃了!”沈壮的咆哮和瓦盆的碎裂声,成了王卫国家这顿晚饭最好的下酒菜。……俗话说,正月里不剃头。可孩子们野得很,疯玩了一个冬天,头发长得跟鸡窝似的,不收拾一下实在看不下去。二月初二刚过,村里就来了个走街串巷的剃头匠。剃头匠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支起了摊子,一个木箱,一张板凳,一面挂在树干上的小破镜子,就算是开张了。大人们烧了个大火盆,围坐在一块儿,抽着旱烟,天南海北地吹牛打屁。小孩子们则排着队,等着剃头,互相追逐打闹,整个村口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王卫国也抱着大宝过来了。“师傅,给这小子剃个头。”剃头匠接过孩子,拿起推子,熟练地问道:“剃个光头?”“不。”王卫国摇摇头,“给他两边推了,中间留一撮,往前梳。”剃头匠愣了一下,没听明白。王卫国干脆拿过他的推子,亲自上手。没一会儿,一个精神抖擞的“公鸡头”就在大宝脑袋上诞生了。这发型,在九十年代叫莫西干,搁现在这村里,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哇!”周围的孩子们瞬间就炸了锅,全都围了上来,满眼都是羡慕和新奇。“我也要剃这个!我也要!”“叔叔,给我也剃个公鸡头!”孩子们争先恐后,把剃头匠围得水泄不通。剃头匠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他赶忙给手下的孩子们剃着“公鸡头”,一边抽空凑到王卫国身边,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递了过去。“兄弟,你这手艺……是在哪儿学的?太高了!”“这发型还有没有别的花样?教教我,以后我挣了钱,分你一半!”剃头匠满眼都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金钱的向往。王卫国笑着摆摆手,没接他的烟,也没藏私,把后世知道的什么“三七分”、“西瓜头”之类的简单发型,都跟他比划了一遍。剃头匠听得如痴如醉,连连点头,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自己敞开。日子像流水,从指缝间悄悄溜走,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村里的供销社也放了假。张莲提着一个大网兜,里面鼓鼓囊囊的,是单位发的年礼。“发的什么,这么沉?”沈秋月赶忙上前接了过来,入手的分量让她吃了一惊。“还能是啥,都是些日用品。”张莲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她把网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一大捆崭新的棉线袜子,还有一盒铁皮的蛤蜊油。这蛤蜊油可是个稀罕物,小县城里都见不着,得去省城用工业券才能买到。张莲把那盒蛤蜊油拿在手里,看都没看别人,直接塞到了大儿媳沈青青的手里。“青青,你常年下地手糙,拿着,晚上睡觉前抹上。”沈青青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让你拿着就拿着!”张莲眼睛一瞪,不容拒绝。“你给卫国生了俩大胖小子,又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这都是你该得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屋里烧着火炕,暖意融融。王卫国系着围裙,又在厨房里忙活开了。今天,他又卤了一大锅肥肠,那霸道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让人口水直流。晚上,一家人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沈青青和张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样式简单,但布料厚实,穿着合身又暖和。两个孩子穿着新衣,在炕上滚来滚去,笑得咯咯作响。全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热腾腾的年夜饭,守着岁,气氛格外热闹。第二天,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村里就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王卫国起了个大早,从柜子里拿出三瓶好酒,用网兜装上,又抓了一大把瓜子揣进口袋。他要去村委会。“卫国,大清早的,你干啥去?”沈秋月刚睡醒,揉着眼睛问道。“去找沈军哥他们喝两杯。”王卫国笑着说。他提着东西,走出了院子。村委会的小平房里,早就生起了一个大火盆。沈军和几个村里的壮劳力正围着火盆烤火,一边抽着烟,一边闲聊。“卫国来了!”沈军看到他,立刻热情地招呼。王卫国把酒放在桌上,瓜子分给众人。“来,新年好,大家喝点。”几个人也不客气,找来缺口的粗瓷碗,倒上酒。火盆里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暖黄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烤着火,磕着瓜子,喝着小酒,天南海北地聊着,别提多惬意。对于沈家村的人,王卫国心里是真的很感激。从他回来到现在,无论是盖房子还是平日里的相处,这些朴实的乡亲都给了他极大的帮助和善意。这份情,他一直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