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天萧索,卿云身陷枯柴蓬草中,梦入南柯。“王犯阙,坠金乌。置玉台,囚玉质。。。。。。”梦中的童谣反反复复唱起,卿云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心痛到喘不过气来。她逃离王懔身边,却又被捉回,黑色战马迅速逼近,扬蹄险将她卷入马下。卿云抬头,正对上男人强势危险的凤眸。王懔俯下身,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卿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她呼吸急促起来,梦魇深处对王懔的恐惧,正如前世那道夺去她性命的箭矢,避无可避。“我不要!”卿云从梦中惊醒,美目圆睁,正对上王懔冷峻至极的脸。“别过来——!”她本能地挣扎,却又被王懔狠狠按在粗糙的草席上。“你很怕我。”王懔修长的手指扼住卿云的脖颈,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我督查京师,为百僚所畏惧,他们是心底藏奸,那你呢?为何一见我便视如洪水猛兽,满眼惊惧?”卿云回过神来,迅速平复情绪。“将军有此闲暇来质问我,必定是已经寻到陛下,也就证明我所言句句属实,那我不仅无罪,还有送血诏之功,将军又何必耿耿于怀?”她双手徒劳地抓向王懔的手臂,试图挣脱束缚。不远处,传令兵突然来禀报道:“将军,太仆大人正在前帐等候。”卿云闻言呼吸一滞,她记得,如今的当朝太仆,就是丞相的长子,王胥。是前世将她一箭射杀之人!更是与她血脉相连的表兄!前世因沈穗三言两语,王胥恨卿云如眼中钉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等到王懔篡位称帝后,王胥位列三公,他容不下“妖妃”祸国,便当着朝臣百官的面,将卿云一箭射杀!卿云紧紧攥住手,指节泛白。王胥若是知晓,他亲手射杀的妖妃,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表妹,会作何感想?不。。。。。。真是犯癔症了。卿云在心底驳斥自己。她奴颜婢膝之态王胥都看在眼中,就算他知道她的身世,只怕也是将她视为耻辱吧。王懔沉冷的嗓音,打断卿云的思绪。“你们沈家的女公子就在军中,你说,我是不是该让你们主仆相见,好互道失而复得之喜?”话音落下,卿云瞬间紧张地攥住身下的蓬草。她对沈穗的下落并不意外,因为前世卿云就是被王胥带回丞相府的,这一世沈穗能被王胥找到也是必然。如今沈穗不会放过她,王胥也必定会为了沈穗要她的性命!“为何不语?难道身为沈家的婢女,你竟丝毫不关心沈女公子的安危吗?”王懔语气里带着逼问,目如鹰隼,不肯放过她面上的一丝神情。卿云迅速镇定下来,将杂乱的鬓发勾至耳后,直接反问道:“将军多次试探,是怀疑我并非沈家侍女,而是逆贼冒充?”“难道不是吗?”王懔攥住她的皓腕,卿云欲要挣扎,手腕却被死死反扣在草席上,动弹不得。男人俯身逼近,呼吸相触。“沈家的一个婢女,却精通马术,更能一眼认出我的身份,叫我如何能不疑心?”卿云平静地看向他:“将军多虑了,沈氏宗族属武力豪宗,家主更是以雄豪闻名郡内,我会马术有何奇怪?”“巧言善辩。”王懔神色漠然,却也松开了对卿云的桎梏,居高临下睨着她:“你是何身份自有人辨认,那时就容不得你狡辩了。”王懔摆明是要将她交给沈穗辨明身份,她必须主动出击。卿云心一狠,急道:“将军,不如你我赌一局!”她深知王懔的秉性,前世他征战四方之时,最喜以战局作赌,更常以她为赌注,屡屡折辱她以为乐。因此,她笃定王懔不会拒绝。卿云稍稍抬起眼睑,就撞进王懔浸墨般的凤眸中,他饶有兴趣:“你能与我赌什么?说来听听。”她从蓬草中站起身,坚定地与他对视:“我赌太仆王胥,他要杀我!”“杀你?”王懔微微诧异,眼底浮起兴味之色:“何为赌注?不过凭你一介穷白女流,又能输给我什么呢?”卿云不畏不惧,微微笑道:“若我输了该受怎样的处置,这是将军该思虑的。我只求一件事,若我赢了,将军得保我性命无虞。”王懔嗤笑道:“你这条贱命,恐怕不值得兄长朝我开口。”“将军既然如此坚定心中所想,又何妨与我一赌呢?”她面上强自镇定,实则捏在袖中的手心早已经生汗。王懔抬起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勾缠上她的鬓发,低沉应道:“好,我赌这一局。”“我赢了,你的命就归我。”他灼热的呼吸就喷在耳畔,太近了。卿云本想不着痕迹地退后,却被王懔识破,他的动作更为强势,直接扣住她的后颈。“说话。”她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道:“将军若赢了,我的命就归将军。。。。。。我若赢了,将军就保我性命无虞。”“好。”王懔这才松开她,命亲信取来一件寒衣,一顶盔帽,将卿云的身形遮挡严实,扮作普通士兵模样,带她前往前帐。帐外,甲兵远远迎上前:“将军,太仆大人已在帐内等候多时。”王懔转身扯住身后的卿云,贴近她耳畔警告:“你到帐后等我,别想着逃跑,军营重地你寸步难行。”卿云只是低头,默不作声。随后她藏身于营帐后侧,帐内情形一概看不见,内中声音却清晰入耳。“快将送血诏的那个女人交给我。”是王胥。“陛下口谕要见此女,不知兄长之意是要?”王懔不露声色地试探。王胥不耐其烦地挥挥手:“你不必多问,她是沈家出逃的贱婢,险些害了表妹的性命,还敢劫持陛下,冒认救驾功劳。”“似这般蛇蝎心思的女子,我必杀之!”王懔这下更觉得有趣,微微侧身,目光扫向帐帘后的那抹人影,兴致愈浓。还真让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