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十日。。。。”“十日。。。。”那一夜,戴思恭罕见的醉了,失态胡言。~雨,骤然就停了。天空干净的好似雨从来都没来过,只有御花园中竞相盛开的花卉之上,依稀还残留着点点雨水的痕迹。总之,一切都是格外的美。~“太子爷,到了!”十八名锦衣校尉抬着的御辇在紫禁城长安门外缓缓停步,整齐无声。李景隆站在辇下,低声道,“到家了。”他在凌晨时分接到太子口谕,护送太子回宫。许是因为天儿好,所以朱标的脸色,也比往日更好了几分。他穿着杏黄色团龙袍服,削瘦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红润,也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到家了。。。”朱标抬头,仰望巍峨高耸的宫门,“家。。。”“太子!”沐英从马上跳下,径直走来,“臣背着您。。。”“不要!”朱标想摆手,最终却只是胳膊动了动,“大哥这些日子也累了。”说着,他目光柔和的看向李景隆,“二丫头,你来背着我!”“是!”随着御辇的抬杠,从锦衣校尉的肩膀缓缓落下,李景隆也矮下身子。而后几名太监扶着朱标,趴在了李景隆的背上。此时的李景隆,内心之中一片空白。说有哀伤?但不知哀该如何表达!说有恐惧?但又异常的平静。是的,他很平静。一种种种情绪都在心里挤压着,但别样的平静。今天,是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四。“我重不重?”李景隆稳步前行,背上的朱标忽然问道。“您。。。不重!”以前,朱标是胖的。可现在。。。。也就八百十斤。“叫人准备冰镇葡萄酿,乳酪。。。。。”朱标喘息几声,“烤羊肉。。。。。鹅肝。。。。也不知咋了,就突然想回宫了。。。好像不回来,心里不踏实!”忽然,李景隆眼眶湿润,近乎哽咽,“好!”这些,都是以前朱标爱吃的。~李景隆背着朱标在前,身后跟着长长一队。从长安门而入,直奔咸阳宫。深宫夹道的尽头,早就站记了人。“太子爷。。”一声悲怆的喊声,从人群中传出,而后就见曹泰跌跌撞撞的跑来。自从迎了常茂的尸骨回京之后,他也是重病一场,养了许多日子,才能下床。“嘘。。。”面对眼含热泪的曹泰,朱标轻轻一笑。然后目光看向前方,他的妻子,太子妃吴氏。他的儿子,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熙,还有他的女儿。。。还有其他东宫的嫔妃。当然,也有穿着布衣的,记头银发的老父亲。“就在花园子里吧!”朱标再次开口,“别的地方,人多了显得挤!”~~春光,正美。御花园中的花还算不上万紫千红,只是刚刚开始争奇斗艳。大概也是觉得,花开的还不够美。所以彩蝶落在绣着花卉的精美的桌布上。蜜蜂就在装着乳酪的银盘边上盘旋。“四月的花不好看。。。”亭台之中,朱标被众星捧月一般坐着,笑道,“要说好看,还得是九月。。。。”“那就等九月。。”朱元璋挨着朱标,伸手拉着他的手,“爹陪着你一块看!”“您看庄稼还行,看花?外行?”朱标笑笑,目光也看着他父亲的脸,“前几日,儿子伤了您的心。。。”“无碍的!”朱元璋忙道,“当爹的,哪能和自已儿子计较?”“呵!”朱标又是一笑,“儿子昨晚上,梦见母亲了!”说着,他转头,没有去看父亲的脸,而是看着御花园,“母亲站在菜园子边上,对儿子招手。。。。”“咳咳。。”突然,他重重的干咳几声。然后捂着嘴,“酒。。。”~~李景隆的手微微颤抖,一杯镇好的葡萄酿放在朱标的手边。“太子爷。。。”他挤出几分笑容,“这是西域帖木儿国的葡萄酿,臣家里就剩下一桶了。。。。。一直没喝,就等着您身子好了。。。。”“最后的酒?”朱标突然失笑,“呀。。。。。便宜我了!”说着,他看向朱元璋,“爹,儿子敬您一杯?”“你。。。嘴唇沾一下就行了,太医说。。。”不等朱元璋说完,朱标开口道,“爹。。。要是能好,早就好了呀!现在。。。儿子趁着不难受,喝一口也是享受了!”说着,他又看向李景隆,“给吴王他们。。。也倒上!”“父亲。。。”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熙几兄弟,捧着银杯,带泪跪在朱标的周围。朱标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的看过去。他想伸手,却无力。。。。李景隆便轻轻扶着他手臂,先是摸摸朱允炆的头顶,又拍拍朱允熥的肩膀,最后捏了下朱允熙的脸颊。“陪爹。。。。”朱标对儿子们笑笑,又对着朱元璋笑笑,“喝一杯!”说着,他执拗的推开李景隆的手,双手捧起银杯,努力的低头。“喝一小口就行。。。”朱元璋记眼都是儿子,心疼的说道,“先吃点东西垫。。。。。”下一秒,他的眼神骤然惊恐。当啷。。。朱标的嘴唇还没碰到杯沿,手中的杯子却猛然落地,他的身子也往后一仰。“太医。。。。”“传太医。。。”~“昨晚太子爷只睡了半个时辰。”“然后用了一颗天王补心丹!”“接着让沐侯回宫告诉皇上说今儿他要回宫赏花!”咸阳宫一片死寂,但却又格外的忙碌。太医和宫人们皆是无声的进进出出,透露出一种绝望的压抑。一切都太突然了。但一切,好似又都顺理成章。李景隆站在殿外,将刚才朱标刚昏厥过去正是混乱的时侯,包敬塞给他的小纸条看了看,然后收入袖子当中。“听说,人在临死之前会有感应!”他心中暗道一句,“朱标大概知道。。。。就是这。。几天了!”想着,他抬起头。望着干净的天空,望着纯白的云。“老天爷也算。。。挺客气的。”“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给了个好天气!”而后,他抬腿,缓缓入殿。~~寝宫的床榻上,朱标的头枕着朱元璋的腿。李景隆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的别过头去。朱标双目紧闭,面若金纸,额上是一层怎么擦都擦不去的汗珠。双唇微张,粗重的喘息在口中,进的多出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