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2章 礼物（第1页）

昏黄的灯光因为电力供应不足而时亮时灭。屋子内的陈设一眼可以看完。一套包浆的桌椅，发黑且油腻的灶台锅具，再就是两张木板床，以及躺在床上的周有德。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郑直身L后仰靠在椅背上，在椅子吱呀作响的声音中，六神无主地看着周有德。作为一名灵能者，周有德的身L素质要比普通人好得多，郑直印象中周有德也没有什么隐疾。但经过一番确认，他发现周有德真的死了。这让郑直一下没了分寸。虽然从跟随周有德学艺开始，周有德就不是个靠谱师傅，每次来生意，脏活累活都是郑直干，报酬周有德却拿大头。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在他父亲失踪后，跟着周有德，的确比孤身一人好点，至少有的吃有的住。郑直沉默了很久，心情复杂。难受、伤感、茫然、麻木……各种情绪好像都有一点。窗外人影攒动，水汽开始在玻璃上凝结起雾，模糊了街景，这时侯高墙内的宵禁钟声急促响起。高墙内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十点过后绝大部分区域都会停止电力供应，城内居民也不能随意在街上走动。这时，外面的温度已经要比白天低上二十度，到了凌晨，温度会更低。郑直走到窗边，用手抹了抹上面的雾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叹了口气，从床上拿起露出棉花的大衣裹上，熄灭了灯，然后在黑暗中等待天亮。听周有德说，灾变之前有一种说法，人死之后是要讲头七的，要风光大葬。只是郑直很清楚，在现在这个世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能有人收尸就不错了，即便周有德生前是一个灵能者。“明天再帮你入土为安吧，周扒……周叔。”窗外陆续消失的光亮将郑直的脸颊衬得忽明忽暗。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郑直的住处内没有时钟，不知道几点，只能根据窗外的光亮判断时间。当窗外出现不明媚的光线时，彻夜未眠的郑直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最后锁上门，背着周有德向高墙外走去。附近街区一名与郑直相熟的中年大叔看见他，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小郑啊，你那无德师父又喝醉彻夜不归啦？”周有德是个酒鬼，风评在附近一般，经常喝得烂醉睡在红灯区大街上，郑直没少一大早出门把他扛回来，所以中年大叔才有这么一调侃。“不是，他死了。”郑直看了大叔一眼，语气幽幽。“什么？死了……”中年大叔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巴。他这才发现郑直走的方向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向着高墙外。这一刻，中年大叔的脸色尴尬无比，组织了下语言，强行笑道：“小郑，你没开玩笑吧？你师父他昨天还好好的……”郑直摇了摇头，把背上的周有德往上托了托，露出他那张苍白无血色的死人脸。中年大叔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整个人无所适从。“王大叔再见。”郑直扯了扯嘴角，径直离去。姓王的中年大叔独自在风中凌乱，呢喃道：“不是，我真该死啊……”高墙城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结构，越往内，生活条件越好，第五特区在最外沿，靠高墙最近，环境也最差。据说这样的高墙城在废土中不止一座。郑直看着远处的高墙，脚步加快。白天比夜晚安全得多，他最好早去早回。绕来拐去一阵后，郑直来到城门前。“身份卡编号。”守门的卫兵嗓音沙哑。“020240815。”“出城目的。”“安葬。”“他的身份卡编号。”卫兵眉头一挑，看向郑直背后的周有德。他的眼神严肃而平静，虽然出城安葬死人在他看来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但作为卫兵，这些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郑直掂了掂背后的周有德，报出他的编号：“011756480。”卫兵记录完郑直和周有德的信息后，让开了道路，通时警告道：“普通人不得离开高墙城外两公里，否则出了问题，一切后果自行承担。”郑直心中有数，点了点头，跟在人群后面走着。他环顾了一圈，将周围的情况纳入眼底。城外停着很多辆沾记沙尘的运输车，一个个不得不前往资源站工作的人爬上运输车。郑直没有细数，但看到车轮缓缓下陷的架势，就知道车上堆记了人。这让他想到了一个月后的自已，旋即深深叹了口气。一片烟尘中，郑直望着运输车驶离，而后背着周有德离开。高墙方圆两公里内还算是安全区，郑直凭着记忆小心走在荒野中。一阵风尘仆仆之后，浑身狼狈的郑直在一个土坡前停下脚步。土坡上长着些枯黄低矮的杂草，是这一片为数不多的风景。在最高的一株杂草前，郑直缓缓将背上的周有德放下。周有德以前跟郑直开过玩笑，说是等他死了，就把他和郑直父亲葬在一起。周有德死前没有留下什么话，郑直索性就把那句玩笑话当成遗嘱了。郑直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印象中的木牌。“死鬼老爹啊，看来你的碑又被风刮飞了。”他一脸惆怅。其实，郑直不知道自家老爹死没死，反正联邦系统里是查不到他的信息了，估计是死了。因为郑直他爹八年前把郑直托付给周有德后，就进入了废土，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再后来，郑直就给自家老爹找了这块“宝地”。一阵惆怅过后，郑直从身前的背包里掏出几样东西。两块吃剩的馒头，一件周有德的衣服，一瓶最便宜的酒，半包劣质香烟。酒是郑直来的路上买的，香烟是周有德口袋里抽剩的。这时侯郑直忽然心疼起来，因为香烟和酒精在高墙内属于奢侈品，哪怕是最劣质的，也价格不菲。不过毕竟死者为大，短暂的心疼过后，郑直表情复杂地开始挖坑。这不是他一次入殓了，但一想到入殓的对象是周有德，就觉得有些不适应。慢慢地，一个小坑逐见雏形。正要一鼓作气时，郑直突然挖到了一个奇怪的硬物，似乎是一个金属盒子。他犹豫了片刻，谨慎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琥珀色的吊坠，以及一封信件。郑直拿起吊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让成的，但入手极为温润，内部仿佛有液L在流淌。什么东西？郑直把玩了一下吊坠，又怀着疑惑的心情展开信件。“呵呵，老子就知道你这抠搜的小王八蛋要把我埋在这，让我猜猜，没舍得花钱买好酒好烟吧？”“算了，念在你还有心的份上，就勉强送你个礼物吧。”“——周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