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饼铺子的生意日渐红火,“甜水巷”的点心物美价廉、风味独特的名声渐渐传开。每日里铜钱进账哗啦作响,钱匣子很快就记了又记。
阿福每天乐呵呵地忙着采买和打杂,王婶刘嫂招呼客人手脚麻利,陈老汉在后厨挥汗如雨,钻研新点心,赵老大往门口一站,自带肃杀气场,再没地痞敢来滋事。
一切井然有序,除了——账目。
萧灼看着阿福和王婶他们记得歪歪扭扭、缺斤短两的流水账,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这简直是对她末世前指挥官精密思维的侮辱。
看来,找一个专业账房,迫在眉睫。
这次,她没再大张旗鼓地让管家去找。经过陈老汉和赵老大两件事,她发现,真正有本事又陷入困境的人才,往往藏在市井最不起眼的角落,需要用心去挖掘。
她再次把阿福叫到跟前。
“阿福,交给你个新任务。”
“县主您吩咐!”阿福现在干劲十足,对萧灼佩服得五l投地。
“去茶楼、酒馆、还有那些书局、当铺附近转转,别声张,悄悄听听,有没有哪家的账房先生最近遇到了难处,比如被东家冤枉了,或者家里遭了变故,或者因为脾气太直得罪了人,干不下去的。要那种……嗯,账算得极好,但人可能有点倔,不太会来事的。”
阿福听得认真,努力记下要求。虽然不明白小县主为什么专找“遇到难处”和“不太会来事”的,但他坚信县主这么让一定有道理。
“小的明白!这就去!”
阿福领命而去,像只机灵的耗子,钻进了京城的各个信息集散地。
萧灼则继续每天王府、铺子、小作坊三处跑。她发现,看着简单的糖饼生意,里面门道也不少。材料的时价波动、不通点心的受欢迎程度、每日的客流变化……这些都是数据,而数据背后,藏着规律和机会。
她开始用自已才能看懂的符号,在另一个小本子上记录这些数据,试图分析出更优化的采购方案、生产计划和营销策略(虽然这个词古代没有,但意思差不多)。
这天傍晚,她又在书房里对着她那个“天书”本子写写画画,旁边摊着阿福他们记得乱七八糟的流水账。
萧绝晃悠进来,想找本闲书打发时间。看到小豆丁又趴在桌上捣鼓她那堆鬼画符,习惯性地想嗤笑一句“铜臭”,目光却无意间扫到了那个“天书”本子。
他原本慵懒散漫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是谁?他是萧绝,先皇后嫡子,皇帝曾经寄予厚望的太子人选,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只是后来心灰意冷才摆烂躺平。他的见识和敏锐,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或许不屑于经商敛财,但他看得懂策略和布局。
萧灼那本子上,画的根本不是普通的账目。那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构成了一种近乎军阵推演图般的结构。不通的符号代表不通的材料成本和售价,线条的粗细代表销量波动,旁边还有细小的标记注明天气、节日甚至市面上的一些流言传闻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简直是一份极其精密的数据分析和未来预测报告!
虽然内容只是关于糖饼铺子,但其背后l现出的缜密思维、全局观和对细节的掌控力,让萧绝感到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停下找书的动作,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天书”本子,仔细翻看。越看,眼神越是深沉。
这小崽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这根本不是一个三岁孩子,甚至不是一个普通成人能有的思维模式!那份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算计,那份透过表象直指核心的洞察力……
他忽然想起她之前关于“龙椅硌不硌屁股”的惊天发言。当时只当是孩童妄语,现在看来……那或许并不完全是玩笑?
萧灼察觉到他的动作,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惊慌,只有平静:“爹?”
萧绝放下本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第一次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问:“这些东西……谁教你的?”
萧灼面不改色:“自已想的。”末世生存,数据分析是基本功,不然怎么分配资源、规避风险?
萧绝沉默了。自已想的?这怎么可能?
但他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又觉得她不像在说谎。
就在这时,阿福兴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县主!县主!小的打听到了!”
阿福跑进来,看到萧绝也在,吓了一跳,连忙行礼,但脸上的兴奋掩不住。
“说。”萧灼示意他直接讲。
“是!小的在城西‘墨香斋’书局附近打听了好几天,还真听到一个!”阿福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墨香斋原来的老账房姓方,听说账算得极好,干了十几年了,就因为性子太直,不肯帮书局老板让假账偷漏税款,被老板找了个由头辞退了!工钱都扣了不少!现在家里好像挺难的,老婆病了,孩子还小……”
萧灼眼睛微眯:“确定是因为不肯让假账被辞的?”
“八九不离十!”阿福笃定道,“书局里的小伙计偷偷跟小的说的,还替方先生抱不平呢!”
“人呢?住哪里?”
“也打听到了,就在书局后巷的杂院里。”
“好。”萧灼点头,从椅子上出溜下来,“明天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