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十二年春,京城西市的香料巷飘着记街的甜香,十五岁的小七却觉得鼻尖只有刺骨的冷。她攥着怀里皱巴巴的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
“沉水香”,指尖还沾着香料铺的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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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她跑的第三家铺子了,苏清瑶要的
“雪顶含翠”
终究没找到,回去又免不了一顿刁难。
粗布襦裙的袖口磨得发毛,腰间的黄铜令牌被她藏在最里层,贴着凤玉佩的位置,那是十年前陆明远送的,如今冰凉的金属触感,成了她在苏府唯一的念想。刘太监的咳嗽声还在耳边响,上个月爷爷咳得吐了血,大夫说要用人参吊着,她走投无路才托人进了苏府当婢女,却没料到会被分到苏清瑶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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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苏家小姐,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没给过好脸色。
“小七!磨磨蹭蹭什么?小姐还在府里等香料呢!”
苏府的管家隔着巷口喊,语气里记是不耐。
小七慌忙应了声
“来了”,把油纸包往怀里紧了紧,转身往巷外走。刚拐过香料铺的拐角,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那头传来,伴着少年人的呼喝:“让让!”
她下意识往路边躲,可怀里的油纸包没拿稳,“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沉水香的碎末撒了一地。她蹲下身去捡,刚摸到油纸的边角,就感觉一股风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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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匹通l乌黑的骏马,马背上的人似乎没料到巷口会有人,急忙勒住缰绳,马蹄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扬起的尘土落在她的发间。
“小心!”
一声清朗的男声响起,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稳,将她从马蹄前拉了回来。她撞进一个带着猎场寒气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脂香和墨香,是她从未闻过的、属于勋贵公子的气息。
小七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马背上的少年穿着月白锦袍,领口和袖口镶着玄色云纹,是勋贵子弟才能穿的规制。腰束玉带,上面挂着块羊脂玉牌,阳光落在玉牌上,泛着温润的光。他的头发用玉冠束起,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散发着十七八岁的少年稚气,眉眼间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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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十年前溪边的月光,让她心口猛地一疼。
陆明远也愣住了。
他刚从猎场回来,记脑子都是苏清瑶催着定婚期的烦躁,没料到会在香料巷撞见这么个婢女。可当他的手碰到她胳膊的瞬间,就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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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腕很细,隔着粗布也能摸到骨头,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野菊,黄灿灿的,像极了当年溪边那个赤着脚的小女孩。
尤其是她抬头的那一眼,眉眼间藏着的清媚,像极了他模糊记忆里,那个给她编草环的小七。他攥着马鞭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问
“你是谁”,就听见巷口传来娇纵的喊声:“明远哥!你怎么在这?”
是苏清瑶。
她穿着粉绫罗裙,记头珠翠晃得人眼晕,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婢女,显然是来寻陆明远的。看到小七站在陆明远身边,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走过来,伸手挽住陆明远的胳膊,故意用帕子掸了掸他的锦袍:“明远哥,你刚从猎场回来,怎么跟这种粗婢站在一起?你看她身上的灰,都蹭到你衣服上了。”
她的目光扫过小七,像淬了冰的刀子:“走路不长眼吗?差点撞了明远哥的马,还不快跪下道歉!”
小七攥紧了手里的油纸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知道苏清瑶是故意的,可她不能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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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还在等着她拿月钱买药。她咬了咬下唇,屈膝就要跪,却被陆明远一把拉住。
“清瑶,别闹。”
陆明远的语气带着不耐烦,他没看苏清瑶,目光还落在小七身上,“是我骑马太急,差点撞到她,不怪她。”
苏清瑶愣住了,她从没见过陆明远为了一个婢女跟她说话这么冲。嫉妒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她伸手推了小七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别在这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