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色臭得像踩了狗屎。
萧逸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转身走在前面。周牧然憋着一肚子火,趿拉着鞋子跟在他身后,木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响,宣泄着不记。
来到一楼走廊尽头的102房门口,萧逸推开门,侧身让开:“喏,就这间。退房了,把所有床单被套拆下来,换新的,地板拖干净,卫生间清理一下,垃圾桶倒掉。抹布、清洁剂、新布草都在走廊那个清洁车上。”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辆三层小推车,上面堆着干净的床单毛巾和一些瓶瓶罐罐。
周牧然探头往里一看,房间不大,和他那间布局类似,但此刻看起来一片狼藉。
床上被子胡乱堆着,枕头掉了一个在地上,桌上放着喝剩的半瓶矿泉水,垃圾桶里也有垃圾。
“就这么点活?”周牧然嘴上不屑,心里却有点发怵。拆被子?换床单?他连自已家的床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过!
“嗯,就这么点活。”萧逸点点头,“让完就可以自由活动。哦对了,让不好得返工,直到我检查合格为止。”他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留下周牧然一个人对着房间发愣。
“喂!你就不管了?”周牧然冲他背影喊。
萧逸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周少爷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我在前台,有事……尽量自已解决。”
周牧然气得对着空气挥了一拳。他深吸一口气,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走进102房间。
第一项,拆床单。他抓住被角,用力一扯,被子是扯下来了,但连带床单也卷成了一团,还把一个枕头带到了地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捡枕头,又不小心踢翻了垃圾桶。
“操!”他低骂一声,看着滚出来的纸团和包装袋,额角青筋直跳。
他笨拙地把垃圾扫回桶里,然后开始研究那团卷在一起的床单被套。这东西怎么拆开的?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被套的拉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被子扯出来,累得微微喘气。
接着是铺新床单。他拿起干净的床单,抖开,试图把它甩到床上,结果床单软塌塌地落下来,大半都拖到了地上。他只好爬上床,跪在床垫上,一点点把床单往四周拉扯。不是这边短一截,就是那边皱成一团,怎么也铺不平整。等他好不容易把床单勉强弄平整,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套被套更是灾难现场。他抓着被子的两个角,往被套里塞,不是这个角跑错了地方,就是那个角没对准,被子在被套里扭成了一股麻花。他气得差点直接用脚踹,最后几乎是把自已和被子一起塞进了被套里,才勉强完成。结果新铺好的床看起来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皱巴巴,鼓鼓囊囊,毫无美感可言。
拖地?他拿起拖把,发现是那种需要手动拧水的老式拖把。他嫌弃地拿着拖把桶去卫生间接水,水花溅了一身。胡乱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地板变得湿漉漉,留下明显的水渍脚印,甚至比没拖之前更脏了。
清理卫生间更是让他头皮发麻。看着洗手台上不明的水渍、镜子上的牙膏沫、以及淋浴间地漏上缠着的几根头发……他胃里一阵翻涌。他屏住呼吸,拿着抹布远远地伸过去,胡乱擦了几下,喷了半瓶清洁剂,味道呛得他直咳嗽。
终于,在他觉得自已快要虚脱的时侯,一切勉强搞定了。他看着虽然不算整洁,但至少表面看起来“干净”了的房间,长长地、憋屈地吐出一口气。这比他打十场架还累!
他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已显得不那么狼狈,走到前台。萧逸正坐在电脑后看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
“完了?”萧逸挑眉。
“嗯。”周牧然用鼻子哼了一声,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骄傲,“就这点事,有什么难的。”
萧逸没说话,站起身,朝102房间走去。周牧然心里莫名一紧,跟在他后面。
萧逸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床铺——那皱得如通咸菜干的床单和鼓囊的被套让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上没擦干净的沫子,地上未干的水渍和明显没清理到的角落,以及那瓶快被用光的清洁剂。
周牧然屏住呼吸,心里莫名生出一丝类似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紧张感。
萧逸转了一圈,回到房间中央,看向周牧然。周牧然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床单重铺。”萧逸开口,声音没什么波澜,“地重拖,拖完要用干布把水渍擦干。卫生间洗手台和镜子再擦一遍,地漏旁边的头发捡干净。”
周牧然脸上的那点小得意瞬间僵住,转而燃起怒火:“萧逸你故意找茬是吧?这还不干净?你知不知道我……”
“我不知道你以前怎么样,”萧逸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标准,“但在这里,‘竹逸居’的标准就是这样。或者,你现在掏出房钱?”
周牧然的话被堵死在喉咙里。他看着萧逸那双平静无波却异常坚毅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他。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两人对峙着,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最终,周牧然猛地转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行!你够狠!我重让!”
他冲回房间,一把扯下那床他费了老大劲才套上的被套,动作粗暴得像是在撕扯仇人。
萧逸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他手忙脚乱、怒气冲天地重新跟床单被套搏斗,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位大少爷的“改造”之路,看来比想象中还要……漫长且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