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位于永宁城西,毗邻太液池,府邸恢弘,亭台楼阁掩映在葱郁古木之中,自有一股沉淀百年的世家贵气,却也隐隐透着远离权力中心的疏离与不甘。
周景珩的到来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带了一队精锐护卫,轻车简从,停在了王府侧门。
通报过后,并未久等,王府总管便恭敬地将太子一行引了进去,态度透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不卑不亢的距离感。
周景珩并未去正厅,而是被引到了王府深处一处临水的敞轩。
轩内布置清雅,一张紫檀木棋枰置于正中,旁边红泥小炉烹着新茶,茶香四溢。
齐王周承禹,一身家常的靛蓝锦袍,正独自坐在棋枰旁,执黑落子,眉头微蹙,似乎在研究一盘残局。
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保养得宜,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只是眉宇深处沉淀着一丝阴郁与审视。
见到周景珩进来,他并未起身,只抬眼淡淡一扫,声音平和无波。
“太子殿下纡尊降贵,亲临寒舍,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周景珩步履从容,走到棋枰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盘残局,黑棋大龙被困,岌岌可危。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听闻皇叔近日棋瘾颇大,孤也手痒,特来叨扰一盘,顺便……探望皇叔。”
他刻意在“探望”二字上略作停顿,眼神却如古井无波。
陆沉示意护卫留在轩外,自已则侍立在周景珩身后三步之处。
“殿下日理万机,还有这等雅兴,倒是难得。”
周承禹放下手中黑子,亲自执壶为周景珩斟了一杯清茶。
“只是这盘棋,怕是难入殿下法眼。老朽这点微末棋力,不过自娱罢了。”
“棋局如世局,看的是势,是机,是取舍。”
周景珩端起茶盏,并未饮,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热,目光却凛利地落在周承禹脸上。
“孤观皇叔此局,黑子虽困,却非死局。西南角星位尚存一‘劫’,若能争得先手,未必不能盘活大龙,甚至……反噬白棋腹地。”
他指尖随意一点棋盘西南角一处不起眼的空位。
周承禹执壶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茶水在杯中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西南角星位……这正是他封地所在的方位!周景珩此言,分明是意有所指!
“哦?殿下高见。”
周承禹放下茶壶,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
“只是这‘劫材’难寻,时机更是稍纵即逝。一个不慎,记盘皆输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周景珩。
“劫材难寻,便自已造。”
周景珩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随意拈起一枚白子,并未落在周承禹所指的“劫”处,而是轻轻放在了黑棋大龙被围困的咽喉要害——一枚看似无关紧要、却足以扼住黑棋最后生机的“眼”位旁!
“孤行事,向来喜欢……釜底抽薪。与其费心去争那虚无缥缈的‘劫’,不如断了对方根基,一劳永逸。皇叔以为如何?”
那枚白子落下的位置,精准地指向了黑棋大龙唯一的“真眼”旁!
这已不是下棋,而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周承禹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握着棋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轩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炉上的茶汤都仿佛停止了沸腾。
“殿下好手段。”
周承禹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压抑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