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陈久安终于背着陆明,踉跄地走出了黑风岭的边缘林地。
一条被车辙和脚印压实的土路出现在眼前,路的尽头,是一座依山傍水、炊烟袅袅的古镇。灰瓦白墙,木楼林立,一条清澈的溪流穿镇而过,这便是地图上标注的【溪源镇】。
镇口立着简单的木制栅栏,有两个穿着粗布衣裳、手持简陋长矛的乡勇懒散地守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往来行人。看到浑身血污、背着个昏迷不醒之人的陈久安,两人立刻紧张起来,长矛一挺。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陈久安停下脚步,没有试图硬闯或编造谎言。他此刻的形象就是一个标准的落难者。他微微喘息,用尽可能平和诚恳的语气说道:
“两位兄台,我们是进山采药的学徒,遭遇了妖兽,我师弟重伤。我们不是歹人,只想进镇寻个医馆救治,买些吃食便离开。”他刻意模糊了宗门信息,只突出了“采药”和“遇险”这两个容易引起普通人共鸣的点。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从王厉的钱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不着痕迹地塞到其中一名乡勇手中。“行个方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银子入手,两名乡勇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再加上陈久安虽然狼狈,但言语清晰,眼神清明,尤其是背上还背着个半死不活的同伴,确实不像来找麻烦的。
为首的那个乡勇掂量了一下银子,摆摆手:“进去吧。镇东头有家‘济世堂’,是刘大夫开的医馆。不过……”他欲言又止,摇摇头,“最近镇子里也不太平,你们自己小心。”
踏入镇中,一股混杂着饭菜香、草药味、牲畜气味和生活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铺面:铁匠铺、杂货铺、酒肆、布庄,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俨然一副热闹的世俗画卷。
这与黑风岭中的生死搏杀仿佛是两个世界。
但陈久安敏锐地察觉到,这份热闹之下,似乎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行人步履匆匆,交谈声压得较低,偶尔能看到一些人面带忧色,甚至有些店铺早早关了门。
“不太平?”陈久安想起了乡勇的话,心中暗自警惕。
按照指引,他很快找到了镇东头的“济世堂”。这是一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药铺,门面不大,牌匾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然而,药铺门口却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等候的人个个面带愁容。
陈久安背着陆明,艰难地走到门口,对坐堂的一位老郎中说道:“大夫,救命!我师弟伤重……”
那被称为刘大夫的老者抬起头,看到陆明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邪气(残余毒力),眉头紧紧皱起,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连连摆手,语气带着疏离和一丝恐惧:“走开走开!你这师弟不是寻常伤病,老夫医术浅薄,治不了,治不了!别耽误后面的病人!”
排队的众人也纷纷投来好奇又害怕的目光,窃窃私语。
“又是那种怪病?”
“看样子像……刘大夫都不敢接……”
“快让他们走吧,别传染了……”
陈久安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想到最基础的医疗救助会遭到拒绝,而且似乎是因为陆明所中的“腐毒指”被误认为了某种“瘟疫”。
被拒之门外,身无分文(银子所剩无几),师弟危在旦夕……绝境再次逼来。
陈久安的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忽然落在队伍中间一个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小男孩身上。那孩子约莫五六岁,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显然是严重的喉头水肿,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的前兆!
而前面坐堂的刘大夫,还在慢条斯理地为一位老人摸着脉。
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陈久安一个箭步冲过去,对那惊慌的妇人快速说道:“大嫂,孩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比如花生、坚果之类的?呼吸不上来了?”
那妇人早已急得六神无主,哭着点头:“是…是吃了点炒豆子…然后就…”
“急性喉头水肿,呼吸道阻塞,再拖下去有窒息风险!”陈久安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我是医生,信我一次!”
他不等妇人回答,目光飞速扫过旁边的摊贩,看到一旁卖竹编的摊子上有一根细长中空的竹管。他抓起竹管,丢下一块碎银(最后一点了),同时对那妇人大声道:“抱住他,固定住头!”
说完,他拿起竹管,用那柄长剑飞快地削尖一端,形成一個粗糙的临时气管套管。然后他令人眼花缭乱地用手指在孩子颈部定位(环甲膜位置),消毒?顾不上了!
“忍住!”他低喝一声,手腕稳如磐石,精准地将削尖的竹管噗嗤一声刺入了孩子的气管!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