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不是钝痛,不是刺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撕裂感。
像有一根烧红的、遍布倒刺的钢针,从颅骨正中狠狠刺入,贯穿了整个大脑,再用一种充满恶意的、缓慢的姿态,疯狂地搅动。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哀嚎。
李文猛地睁开眼。
“嗬……嗬……嗬……”
他像一条被活活剖开胸膛的鱼,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却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破风箱般的嘶鸣。肺部剧烈收缩,贪婪地渴求着氧气,但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仿佛变成了助燃剂,让脑内的火焰烧得更旺。
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物,紧紧地、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濒死般的战栗。
视野,从未如此清晰。
清晰得……令人作呕。
他看到了。天花板上乳胶漆的细微裂纹,在他眼中不再是静止的线条,而是一张干涸的、记录着时间流逝的地图,每一条分岔都诉说着墙体内部钢筋的微弱锈蚀。他看到一只尘螨,就在他视野的左上角,迈动着它那八条半透明的、节肢状的腿,口器正贪婪地啃食着一小片脱落的皮屑。他甚至能分辨出那片皮屑上,还残留着自己皮肤的、独一无二的纹路。
他看到空气中,无数微尘正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形成一股混乱的、盘旋的气旋。他能看清每一粒微尘的形状,分辨出哪些是织物纤维,哪些是泥土颗粒,哪些……是某种微小生物的、正在腐烂的躯壳。
声音,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地扎进他的耳膜。
尖锐得……让人发疯。
他听到了。冰箱压缩机启动的低吼,在他耳中被分解成了上百种不同的音频。活塞运动的摩擦声、制冷剂流过铜管的嘶嘶声、金属外壳因热胀冷缩而发出的、持续不断的“噼啪”异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折磨神经的、毫无规律的交响曲。
他听到电流穿过墙壁线路时,那细若游丝的“滋滋”声。他甚至能根据电流声的强弱,判断出家中每一个电器的待机功率。
墙角那只不起眼的蜘蛛,每一次吐丝结网时,腹部微不可察的抽动声,在他听来,都如同擂鼓。
整个世界,被一台失控的超级计算机,强行拆解成了亿万个独立的、毫无意义的像素点,再不分青红皂白地,悉数灌入他的大脑。
信息过载。
感官爆炸。
“啊——!”
李文终于无法承受,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他双手死死地抱住头,指甲深深地嵌入头皮,试图用一种痛苦去覆盖另一种痛苦。但这毫无用处,他的感官就像一个失控的雷达,无差别地接收着周围的一切,并将这些信息转化成最纯粹的折磨。
这里是他的家。一个位于老城区的单身公寓。曾经是他躲避喧嚣的避风港,是他沉浸在书本海洋里的宁静王国。
现在,是地狱。一座由细节和信息构成的、无形的感官炼狱。
我是谁?
李文。市立图书馆,古籍修复师。
一个习惯了与沉默和故纸堆打交道的人。一个生活在自己宁静世界里的普通人。一个信奉眼见为实、逻辑至上的唯物主义者。
发生了什么?
剧痛再次袭来,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被激活的病毒程序,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那不是一段连贯的影像,而是一系列冰冷的、充满了非人逻辑的“知识”。
【梦境残晶】
【途径:愚者】
【序列9:收藏家】
这些陌生的词汇凭空出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宇宙公理般的真实感。它们像一把钥匙,强行开启了他大脑中某个尘封已久的区域。
一瞬间,那汹涌的、足以将人逼疯的信息洪流,似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收,而是开始……“理解”。
他下意识地看向客厅的沙发。
在他“看”到的瞬间,关于沙发的一系列信息便自动在他脑海中分门别类地归档。
【物品:布艺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