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时,带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她穿着洗得泛白的旧衣裤,个子高挑,亭亭玉立。
工头给许志远介绍:“这是我闺女小凤,你就跟她搭伴抬台子吧!”
许志远看着眼前这个叫小凤的女孩,额头上剪着整齐的刘海,两根辫子搭在肩上。一双大眼睛,看了许志远一眼,赶紧把视线移开。
许志远嘴角微微上扬,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许志远。”
小凤一脸羞涩地看了一眼许志远,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用手摆弄着搭在右肩上的辫梢。
工头麻利地把红砖纵横交错一层层码到十层就停下来了,用绳子把码好的砖从两边系好,用一根两米多长的木棍,从系砖的绳上穿过。
许志远和小凤分别把木棍两头放在肩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抬着砖送到砌墙师傅的手下。
这活在观云县的工地上叫抬台子,没啥技术含量,谁都可以干。
许志远看到工地上其他人抬的台子都是摞得很高,便明白了,这是工头照顾他和小凤。
尽管他们抬的砖比别人少很多,但在烈日下抬台子的许志远还是挥汗如雨,走起路来感觉很吃力。
小凤虽然是个女孩,跟许志远一样抬着重物,但她走起路来却比许志远轻松得多。
抬了一歇,工头看许志远走路吃力,关切地问:“累了吧?累了就歇歇!”
许志远和小凤停下来,坐在砖上歇着,他俩闲聊着,小凤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两人很快就混熟了,开始有说有笑。
工头一边熟练地码着砖,一边向他俩瞥了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许志远每天去工地时,都是穿着平整干净的衣服,再用报纸包着一套旧衣服,到工地上干活时换上旧衣服,离开时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白天,他在工地上抬台子累了,晚上倒是睡得很香。
半个月后,他睡得越来越不踏实了,经常梦到在考场上看着卷子纸上不会的题,急得满头是汗,醒了擦把汗,才知道原来是在做梦。
他偶尔会想起在学校复习的情景,也曾想起郑晓红,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知道郑晓红成绩好,她肯定能考上!他却越考越没把握,也不敢再多想。
一天,工头拿了两张电影票给许志远,让他跟小凤一块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许志远只是礼貌性地买了两包瓜子,两人各自吃着瓜子看电影。
许志远幻想坐在他身边的能是郑晓红那该多好,但他很快又觉得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便集中注意力看电影。
看电影期间,他跟小凤一句话都没有,更没有亲热的举动。
看完电影,两人便随着人群一前一后走出电影院。
回到家,许志远把工头给他买电影票,让他跟小凤看电影的事告诉了母亲。
段秀琴通过打听得知:小凤是遗腹子,没出生时,父亲就病逝了,母亲是怀着孕嫁给工头的。工头家里穷,说不着媳妇,才娶的小凤妈。
段秀琴得知这些后,坚决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她认定这是小凤的晚爹想让她尽快嫁出去,省得在家吃闲饭。
许志远看着母亲着急的样子,笑了,“妈,你放心!小凤是长得好,可她只上了小学,我跟她没有共同语言。再说我的理想是考大学,我也不想一辈子都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干出力的活。”
段秀琴长出了一口气,“那妈就放心了。”
高考结束后,经过漫长的等待,郑晓红终于收到省城财经学院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如愿被财会专业录取。
全家人看着她的录取通知书都非常高兴。
郑承运笑呵呵地说:“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常说:‘门前有马非为贵,家有读书自然乐。’”然后转头对小儿子说:“自立,你得向你姐学习,将来也考上大学!”
郑自立笑嘻嘻地答应着。
郑自强回到家,听说姐姐考上大学了,非常高兴,“姐,你总算没辜负咱爸妈的希望,为家里争光了!等我挣了钱,一定送你件像样的礼物。”
郑晓红很感动,“我啥都不要,有你这句话,姐就高兴了。”
郑家人为了攒钱,一年到头都不舍得吃鸡蛋。
中午做饭时,刘淑珍破例在每个人的面条碗里卧了个荷包蛋。
郑自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往碗里盛荷包蛋,高兴地手舞足蹈,兴奋地说:“我早就闻到鸡蛋香了!”
刘淑珍看郑晓红过来端碗,便微笑着递过去一只刚盛好饭的碗,说:“这碗先给你爸,回来再来端你的,你碗里有两个荷包蛋,其他人帮你的边子,只能吃一个。”
刘淑珍见小儿子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姐姐,便说:“自立,你好好学,等你考上大学,也奖励你两个荷包蛋。”
郑自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碗,脆生生地应下。他用鼻子凑近碗,闻闻荷包蛋,笑着端着碗快步向堂屋走去。
这顿“升学宴”虽吃得简单,但对郑家人来说已是难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