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路过的病人、家属,纷纷投来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目光。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陆景呈那张精彩纷呈的脸上。
他成了全场的焦点,一个滑稽的、被当众揭穿的丑角。
我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从天堂坠入地狱,看着他精心维持的体面被撕得粉碎。
四年了,这是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除了冷漠和不耐烦之外的表情。
真好看。
心底那块被冰封了四年的坚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名为解脱的暖流,缓缓淌过我的四肢百骸。
不……不可能……陆景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猛地转向我,那副样子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苏晚!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轻轻地笑了。
那笑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我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陆景琛,你真的以为,我还会为你生下孩子
他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愤怒、羞辱、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让他英俊的面孔扭曲得有些可怖。
你……你这个疯子!他扬起手,似乎想给我一巴掌。
但我没有躲。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扬在半空中的手,看着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天哪,原来是他逼老婆流产啊……
都第四次了,太不是人了吧!
自己不要孩子,现在老婆拿掉了,他又发疯,什么人啊这是……
那些议论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陆景琛的耳朵里。他引以为傲的脸面,此刻被踩在地上,任人践踏。
他扬起的手,终究还是没能落下来。
他不能在这里动手,他还要维持他陆家大少爷最后的体面。
我收回目光,转身对许医生微微颔首:麻烦您了,许医生。
许医生看着我,表情复杂,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敬佩。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陆景琛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一头被激怒到极点的困兽,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苏晚!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火。
我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手腕上一片刺痛的红痕。
我抬起手,轻轻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然后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疯我清醒得很。陆景琛,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几乎要将我烧穿的视线。
我能听到,他手机疯狂响起的铃声,是陆家打来的,是媒体打来的,是所有等着看他笑话的人打来的。
他焦头烂额的背影,在我眼中,慢慢变成了一个模糊而可笑的剪影。
走出医院大门,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但我的心,却从未有过的滚烫。
自由的空气,真好。
***
回到那个被称之为家的牢笼,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陆景琛的手机号码和所有社交账号,全部拉黑。
世界瞬间清静了。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客厅那张柔软得过分的沙发上。这里的一切,都昂贵而精致,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结婚四年,我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被困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逐渐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但现在,笼子的门,被我亲手打开了。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登录了一个加密邮箱。
邮箱里,静静地躺着几十个文件夹。
每一个文件夹,都用日期和事件命名,记录着陆景琛这四年来,桩桩件件的光辉事迹。
婚内出轨的聊天记录、转账凭证、酒店开房记录。
公司项目中的灰色操作、财务漏洞、偷税漏税的蛛丝马迹。
甚至还有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酒后狂言的录音,内容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感到生理不适。
这些,都是我用四年的隐忍和血泪,一点点收集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