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说:“刚才那个人说的不用在意。很多小公司刚出道的艺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慢慢会好的。”
那时侯的她们已经出道两年了。
没有慢慢变好,只有越来越清晰的、停滞不前的绝望,他的安慰反而起了反作用,除了让她觉得难堪没有任何意义。
那天,她仓促地扔下了一句“非常感谢”,落荒而逃——几乎是称得上没礼貌了,如果这是什么节目,一定是会被粉丝截图挂出来、组团骂她没礼貌、不尊重前辈的程度。但事实上,并没有人来骂她——看吧,糊到别人甚至连骂她都懒得费劲的程度。
她用力地把喝光的水瓶扔进垃圾桶里,深呼一口气。
走吧。
她对自已说。
明天还要去工作室,还有未完成的旋律等着她。
那些音符才不会在乎她是否甘心,是否嫉妒,没完成就是没完成,它们不会自已对自已进行排列组合,不会自已把自已变成明码标价的商品。
她走下天桥,身影融入地铁站口的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深夜的工作室只剩下屏幕亮着冷光,音轨软件里,波形图安静地铺陈着。
尹明舒盯着这个她亲手打磨、却又在最后时刻感到索然无味的作品。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成品,旋律听起来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明亮和干净,像夏日溪流冲刷过鹅卵石——说到底,为什么她心情这么差,写出来的歌反而听起来这么阳光?
她知道那溪水底下藏着什么。
歌词是锋利的碎片,割开阳光的表象,露出内里粗粝的不甘和诘问。
背景音里,她近乎偏执地加入了一段极其微弱、需要提高音量或极度专注,又或者非常敏锐,才能察觉的水滴声。
嗒,嗒,嗒。
像是某种倒计时,又像是什么人即将亲自结束自已,像生命的流失。
但不论多少的巧思,她对这首歌的评价是:一般。
她的最终结论是,这首歌和无数淹没在数据海洋里的歌曲一样,不值一提。
或许它唯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被她冠上了achite的名字。
它是她寄托了最后一点过去的成品,是她怀着阴暗的心思,借着孔雀石的名字让营销的扭曲的尝试,以及,它诞生于这样一个被往事和情绪啃噬的深夜。
一种突如其来的、近乎自毁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退出编曲软件,几乎是机械性地点开了手机。
音频拖进处理软件,让成没有背景的黑底视频,甚至没有让滚动歌词或者字幕,她将歌词密密麻麻地直接贴在视频背景上。
她熟练地登录了那个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官方账号——achite_pis_official。
公司似乎也忘了它的存在,没有收回,没有注销,像一片无人打理的废墟,沉默地躺在网络角落。
选中文件,上传。进度条缓慢地移动,一格一格。
在输入配文的那一刻,她的指尖停顿了片刻,许多话在喉咙里翻滚,最终却只凝练成一句——
「致曾经的achite。」
没有艾特任何曾经的成员,没有添加任何可能带来流量的热门话题标签,没有精心设计的、试图吸引人点击的宣传文案。
就像随手丢出了一颗石子,甚至没期待能打出水花。
点击,发送。
屏幕显示发送成功。那条动态带着那首名为《achite》的歌,悄无声息地坠入浩瀚无边的信息洪流。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也可能是瞬间后悔了这冲动的行为,猛地按熄了手机屏幕,将它反扣在桌面上。
工作室陷入彻底的黑暗和寂静,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然后……突兀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忽然加速。
不对劲。
她深呼吸着,试图平复自已的呼吸,窒息感却越来越重,明明在通风,却让她觉得氧气不足。
手指的筋像是缠在了一起,她努力地控制着麻木了一半的身l站在了窗前,拉开纱窗。
新鲜的空气将她从濒死感中拉了回来。
最初的两天,毫无波澜。
播放量增长缓慢得如通蜗牛爬行,评论区和往常一样,只有那几个眼熟的id留下“惊喜!”“新歌?”之类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