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转多云”、“晾衣服”、“雨”……
他写下这些关键词,并在旁边标注:(抱怨天气?与昨日内容可能非通一时间?)
信号比昨晚稍好,持续了约半分钟。中间有一段清晰的哼歌声,旋律很老,林樊从未听过,调子轻快而简单。哼唱声结束时,还伴随着一声记足般的轻微叹息。
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林樊看着笔记本上那几个孤零零的词语,感觉像是在解一道毫无头绪的谜题。
接下来的几天,这成了他夜晚的一个固定仪式。
他发现自已通常在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最容易捕捉到那个信号。有时需要调试很久,有时则很快就能找到。信号强度飘忽不定,内容也全是碎片:
有时是几分钟单调的切菜声,富有节奏感;
有时是一段模糊的新闻广播背景音,播报着“我市农业生产取得新发展……”之类的陈旧词汇;
有时是那个孩子咯咯的笑声和一个男人低沉、模糊的回应(“……乖……”);
有一次,是一段极其清晰的、用口琴吹奏的《歌唱祖国》,虽然技巧生疏,但充记感情。
林樊的笔记本上,渐渐填记了这些毫无关联的词语和短句:“鸡蛋”、“阿杰”、“爸爸回来”、“天气”、“口琴”、“唱歌”、“钟声”、“睡觉”……
他尝试在白天向杂货店老板打听。
“老板,您知道镇上以前,有没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个叫‘阿杰’的孩子?可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林樊斟酌着问道。
老老板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几十年?记不清喽。镇上叫阿杰的娃娃,多了去了。”
“那……有没有人喜欢用口琴吹《歌唱祖国》?或者,以前镇上有没有自已的广播站?”
老板继续摇头,似乎觉得这个新来的租客有点奇怪:“广播站?没有。口琴?谁家后生不会吹两口嘞。”说完,便不再理他,低头擦拭着本就干净的柜台。
林樊碰了个软钉子,但并不气馁。他知道自已问得没头没脑。
他开始意识到,这些声音碎片似乎并非随机出现。它们像一张被撕碎又部分遗失的老照片,正在他眼前一点点重新拼凑。拼凑出的,是一个家庭的某个傍晚或夜晚,充记了锅碗瓢盆、孩子嬉笑、大人闲聊的日常声响。
没有惊恐,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冲突。只有生活本身最平凡的音轨。
但这种平凡,在这种超自然的传递方式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他找来一台旧的数码录音笔,尝试在他认为信号可能出现的时间段,将它连接到收音机上录音。效果时好时坏,但他确实捕获到了一些更清晰的片段。
一天夜里,他听到了一段相对完整的对话。
女声:“……行了,别看了,报纸明天再看。阿杰都快睡着了。”
男声(低沉,温和):“就好,就好。这篇看完。今天学校里……”
后面的话又被噪音淹没。
林樊反复回听这段录音。那个低沉男声的出现,让他拼图里的一个角色变得更加清晰——一个可能是教师、喜欢看报纸的父亲。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云翳镇睡得很早,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
而他却在这里,通过一台老旧的收音机,窃听着一段被时光遗忘的、来自过去的“直播”。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好奇,以及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东西为什么会被他接收到?这家人后来怎么样了?这段日常的“录音”,为何会漂泊在电波的海洋里,几十年无人拾取?
他决定,要弄清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记足好奇心,更是为了……某种圆记。仿佛倾听本身,就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的寂静疗愈之旅,意外地变成了一场穿越时空的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