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回答得又快又响,好像生怕慢了一秒这个梦就会像泡泡一样碎掉。
她看着村里其他孩子背着书包,早就羡慕得眼眶发红却懂事地从不敢提。
她以为读书这事这辈子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她重重地点着头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滚了下来,“哥,我做梦都想!”
“好。”
江春给她擦掉眼泪。
“下个礼拜一,哥就送你去上学。”
安顿好妹妹江春并没有休息。
他从墙角拿起柴刀和剩下的藤条,走到院子里借着朦胧的月光,开始编织新的套索陷阱。
手指翻飞间,一个个致命的活扣在他手中成型。
手里的活计不能停。盐和布花光了这次卖皮子的所有钱,想要让妹妹在学校里挺直腰杆,不被人瞧不起,他必须搞票大的。
江春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头盘踞在黑风岭的野猪王的身影,那家伙,可比上次的狍子难对付多了。
他的动作很熟练,手指翻飞间,一个结构精巧的活扣就初具雏形。
院子里很静,只能听到藤条摩擦的“沙沙”声。
忽然,一道黑影从东屋那边晃了出来,带着一股浓浓的旱烟味,悄无声息地站定在了江春不远处。
是江大軍。
他没出声,就那么站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江春院里那几块用石板压着的,还没来得及腌制的猪肉。
江春好像没看见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过了许久,江大軍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干咳了一声,迈步走了过来。
“春儿,还没睡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温和,听着让人极不舒服。
江春手里的刀,顿了顿。
刀刃上还沾着野猪的油脂,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腻白的光。他没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江大军在他身边蹲下,那身子骨一动,就发出一阵“嘎吱”的声响,像是年久失修的破门。他熟练地从兜里摸出旱烟袋,磕掉里面的烟灰,又慢条斯理地捻上烟丝,凑到煤油灯上点着了,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
劣质烟草的辛辣呛得他一阵猛咳,浑浊的眼珠子里都泛出了泪花。
“你爹他还在的时候,最疼你了。”江大军吐出一口浓得化不开的烟雾,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那时候你才到我大腿高,天天跟个小尾巴似的,他上山打柴,你就跟到山脚。他说山里有狼,你吓得哇哇哭,非要他背你回来。”
江春依旧没说话,只是刮骨剔肉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江大军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得意,他知道,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只要搬出他那死鬼老爹,没有拿捏不住的。
“你爹妈走得早,留下你们兄妹俩,我这个当大伯的,能怎么办?”他重重叹了口气,把一个长辈的无奈和辛酸演绎得淋漓尽致,“再苦再难,也得把你们拉扯大!你大娘那个人,你晓得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对建财啥样,就对你们啥样,有时候话说重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些年,为了你们俩我们两口子是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你看看我这手,”他伸出那双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手几乎要戳到江春的脸上,“天天下地,磨出来的茧子都快赶上石头厚了!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哪次不是先紧着你们?”
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那份沉重如山的恩情,若是换做前世那个懦弱自卑的江春,听到这些话,恐怕早就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跪下给他磕头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