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寂。
土屋里篝火噼啪作响,明灭不定像个随时会断气的老人。
江夏蜷在干草堆里嘴角残留的油光是今天唯一的甜。
她睡得很沉小小的身子无意识地向着火光挪动,贪婪地汲取着那份摇摇欲坠的温暖。
江春没睡。
他像一尊石雕背靠着那扇四处漏风的破门,用身体堵住呼啸的北风。
妹妹均匀的呼吸是他两辈子听过最安心的声音。
他死死盯着那张熟睡的小脸前世她冻毙在雪地里,身体僵硬如铁的画面和眼前这张红扑扑的脸蛋重叠,像一把烧红的刀在他心口反复搅动。
不会了。
这辈子谁也别想再动她一根汗毛!
他将身上唯一的棉袄脱下轻轻盖在江夏身上。
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衣任凭那如刀子般的寒风透过门缝,一下下刮在他的后背上。
疼但清醒。
他用自己的体温,为妹妹隔绝了这世间所有的寒冷与恶意。
天蒙蒙亮江春是被活活冻醒的。
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妹妹还在香甜地睡着。
他悄无声息地拉开门东屋那边静悄悄的,但江春知道张桂芬那条毒蛇,正在积攒着毒液随时准备咬人。
他没惊动任何人径直去了村委会。
会计刘建国正戴着老花镜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
“刘叔。”
刘建国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江春啊,有事?”
“换粮食。”江春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
“哦,村长交代了给你记了十个工分。”刘建国从账本里抽出一个翻了翻,“一工分一斤玉米面或者八两白面,换哪个?”
“十斤玉米面。”
白面精贵,眼下能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根本。
刘建国点头刚要开条子,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梳着两条乌黑麻花辫的姑娘端着热水道了进来,一身干净的蓝色布褂子衬得她皮肤雪白在这灰扑扑的村子里,像一朵出水的芙蓉。
是刘建国的女儿在村小学当老师的刘青青。
上一世,江春跟他交集不多,只记得在同龄娃都在上学时,小夏因为交不上学费,只能天天上山打猪草,而她下学路上遇见,市场会逮着她教识字。
想到这里,江春的心头浮现出几分感激。
这边,刘建国已经开好了条子,他递过来。
“十斤玉米面,去领吧。”
“谢刘叔。”
江春接过条子,转身就走。
“江春!”
刘青青忽然喊住他。
江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