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尔巴尼亚……”他顺着斯内普的话头,声音变得更加虚弱,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回忆起可怕往事而产生的颤抖,“那、那里的食物……更、更糟糕,很多……很多生的……或者…腐烂的…东西……”
棋落巧妙地偷换概念,将“饮食简单”扭曲为“对糟糕食物的心理阴影”。
“经、经历过那些之后……”
他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简单的食物,眼神放空,仿佛真的陷入了某种不愉快的回忆,
“反、反而觉得…这些食物……才、才能下咽……”
他抬起眼,努力让自已的目光显得真诚而带着一丝未愈的创伤,勇敢地迎向斯内普审视的目光。
“而、而且……”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不自觉的脆弱,“熬、熬制魔药的时侯……不、不是也需要保持味觉和嗅觉的……敏锐吗?油、油腻和过于甜腻的东西……会、会干扰判断……”
这个理由堪称绝妙。
棋落将自身的怪异饮食习惯,与对方的专业领域巧妙地联系了起来,变成了一种近乎“职业性”的苛求,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想要向专家靠拢的意味。既解释了自已,又无声地捧了对方一下。
说完,他立刻像是意识到自已说得太多、太过僭越,猛地缩了回去,眼神重新变得躲闪,慌乱地补充道:“当、当然……这、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不、不成熟的想法……西、西弗勒斯您…您肯定有更高明的见解……”
他完美地演绎了从创伤回忆到职业探讨再到怯懦退缩的全过程。
斯内普沉默了。他那双黑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奇洛,试图从对方脸上每一丝肌肉的颤动、眼神的每一次闪烁中分辨出真伪。
棋落的心跳如擂鼓。他能感觉到后脑勺伏地魔的注视也变得更加专注,似乎在评估他这个解释的价值和真实性。
良久,斯内普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下撇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无声的、表示暂且放过的讥诮表情。
“保持感官敏锐……”
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到棋落耳中。
“……确实。比起让糖分麻痹你的神经,或者让油脂糊住你的思路,清醒的饥饿感有时更为可贵。”
这句话像是对奇洛解释的认可,又像是一句对他自已生存状态的冰冷注脚。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向后靠回椅背,重新将自已笼罩在那种惯常的、拒人千里的冷漠气息中,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棋落内心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袍。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斯内普接受了他的解释,或者至少,认为不值得再深究下去。
他不敢再有丝毫放松,重新低下头,机械地咀嚼着那块早已失去味道的面包。
方才那阵想笑的冲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荒凉。
病床上的记忆依旧清晰。斯内普那看似质问实则……或许带着一丝极微弱的、扭曲的关心?以及自已那番半真半假的表演。
真的部分,是那段关于病痛和失去味觉的记忆,是如此深刻而真实。
假的部分,是将其嫁接到“阿尔巴尼亚的冒险”和为了“魔药”上。
他在这充记谎言与伪装的世界里,竟然需要依靠真实的伤痛来为自已编织骗局。
而那个和他一样、或许从未真正享受过食物乐趣的男人,就坐在不远处。他们共享着某种可悲的、关于“生存而非生活”的默契,却站在完全对立的面具之下。
圣诞晚宴的欢乐还在继续,烛光温暖,人声鼎沸。但棋落只觉得更加寒冷。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在伏地魔的监视下,在邓布利多的审视下,在斯内普的怀疑下,艰难地呼吸着。
每一口简单的食物,都仿佛带着过往记忆的苦涩和当下处境的血腥味。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喝光了杯中的南瓜汁,再也没有抬起头。
直至宴会结束,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自已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