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茶把遮光帘又拉低些,光影在她脸上切出柔和的弧度,“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快睡,你这几天全天班,肯定累坏了。”
陶娜怔了怔,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从前的林小茶总是绷着背,像随时要接受检查的标本,换班睡觉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儿。
她隐约觉得,这个林老师跟之前不一样了,可是哪里不一样呢?她说不出来,这两天的全天班确实把她累得够呛,带着困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短短四十分钟的午休时间,林小茶与沙丽丽的交锋像长了翅膀的蒲公英,掠过中班办公室的百叶窗,飘进小班的娃娃家,又顺着通风管道钻进大班的建构区,最后在保健室和后勤的锅炉房里冒了个泡。
当保育阿姨们讨论
“哪个班的小姑娘这么厉害”
时,故事已经衍生出三个不通版本。
这正是林小茶想要的效果,风浪越大,鱼越多。
她是来挣钱的,不是来合群的,通事就是一通共事,跟朋友不搭边。可偏偏有人要搞出合群这个词,要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乌鸦的世界里,天鹅也有罪。
她才不要合群呢,那是哄老实人的。
接连几日,办公室里弥漫着微妙的火药味。林小茶像枚突然生锈的钉子,冷不丁扎进每个曾在她伤口撒盐的人脚边。
沙丽丽就不用说了,基本上百发百中。
然后是小班的陈薇。在周四的教研会上,她忽然指着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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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笑:“陈老师这张幼儿观察记录的照片,背景怎么感觉跟中四班的娃娃家很像啊?你们看这窗帘花色。”
投影仪的光扫过陈薇僵硬的脸,她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笑声。
最妙的是诏安王昭君。林小茶知道她没什么坏心眼,纯粹就是想找个依靠。
当王昭君又在茶水间假装中立时,她忽然凑近对方耳边:“王老师也来喝水啊,对了,你上次发表的观察记录的分析部分,引用的数据跟我专题小结的里一模一样呢,真巧。”
看着对方手抖得差点打翻咖啡,她咬碎一颗话梅,酸得眯起眼。
这些
“找茬”
都带着恰到好处的钝感:不是明火执仗的撕咬,而是像毛衣上的倒刺,轻轻一勾就能扯出难堪的线头。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还是女人扎堆的地方。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她对着办公室的穿衣镜补口红,倒影里的唇色像熟透的浆果,“得让她们看看,被当作软柿子捏的人,也能长出尖利的刺。”
窗外的石榴树开得正艳,她摸出抽屉里的抗抑郁药瓶晃了晃,医生说要保持情绪稳定,可没人规定稳定的情绪,不能是带刺的玫瑰色。
“林小茶,这药咱就不吃了哈,我肯定能把你治好。”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夏碧刚要迈进去的脚步却猛地顿住,随即又悄无声息地往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