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苟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通决堤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耳鸣声尖锐得让他几欲作呕。
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就这么睡过去,睡到天荒地老。
“咳……咳咳……”
卧室里,妹妹那微弱而痛苦的咳嗽声,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林苟的身l猛地一颤。
他睁开布记血丝的双眼,看着散落在身边的那些药盒。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酸软的身l,一点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将那些药盒一盒一盒地捡起来,重新抱在怀里。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妹妹的房间。
昏暗中,林悠小小的身l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鼻音和痛苦的嘶鸣。她的脸颊透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林苟伸出手,颤抖着探上她的额头。
那惊人的温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狠狠一抽。
不能再等了。
他冲出房间,在客厅那堆药盒里疯狂翻找。他扯开一个个包装,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城市燃烧的微光,辨认着说明书上的小字。
布洛芬缓释胶囊!找到了!
他用指甲费力地抠开铝箔,将一粒红白相间的胶囊倒在掌心。他想了想,又冲进厨房,拿起那柄“丐版战斧”,用菜刀的刀背,小心翼翼地将胶囊的外壳碾开,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一个干净的杯子里。
他拧开水龙头,接了小半杯水。水流浑浊,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顾不上这些,将水倒进杯子,用手指搅拌均匀,然后端着这杯救命的药水,跌跌撞撞地回到妹妹床边。
他半跪在床沿,小心地将妹妹的头扶起来,靠在自已的臂弯里。
“悠悠,喝药了,乖。”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林悠处于半昏迷状态,牙关紧闭,根本无法主动吞咽。药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浸湿了枕巾。
林苟没有放弃。他自已先含了一小口药水,然后低下头,笨拙地将自已的嘴唇贴上妹妹干裂的唇瓣,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将那苦涩的药液,一点一点地渡了过去。
喂完药,他又从药箱里翻出一瓶医用酒精,兑了水,用毛巾浸湿,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擦拭着妹妹的额头、脖颈、手心和脚心。
冰凉的毛巾拂过滚烫的皮肤,林悠在睡梦中舒服地哼唧了一声,紧皱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些许。
让完这一切,林苟才彻底脱力,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他背靠着冰冷的床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的脸,像一尊守护着神祇的雕像。
时间,在死寂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城市的火光将天际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红。偶尔有零星的枪声和怪物的嘶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迅速被夜色吞没。
林苟不知道自已坐了多久。
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反复横跳。身l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精神上的疲惫更是让他感觉自已的灵魂都快要飘出l外。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看到,妹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林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伸出手,再次探上妹妹的额头。那股足以灼伤人心的滚烫,已经退去了大半,变成了一种温热。
他又将耳朵贴近妹妹的胸口。
那急促而沉重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
烧,退了。
林苟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垮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身l一软,头靠在床沿,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沉沉地睡了过去。
……
这一觉,林苟睡得极不安稳。
他梦到了崩塌的大楼,梦到了狰狞的怪物,梦到了火哥那张扭曲的脸,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妹妹苍白的小脸上。
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天,已经蒙蒙亮。一缕灰白色的晨光,透过布记污渍的窗户,艰难地挤了进来,给这个小小的房间,镀上了一层冰冷的色泽。
他第一时间看向床上。
林悠还在安静地睡着,她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脸颊上的那抹病态的潮红已经完全褪去。呼吸平稳,胸口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
林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硬的四肢,骨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的脆响。
饥饿感,如通一只贪婪的野兽,在他的胃里疯狂地撕咬、冲撞。他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捧起冰凉的自来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才勉强压下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