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又轻又飘,像根冰凉的蛛丝,直直钻进我半梦半醒的耳朵里。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朦胧地映着屋子。
就在那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外,紧贴着玻璃,一张脸!
是小东!
他脸色灰败得吓人,像蒙了一层死灰,眼窝深陷下去,黑漆漆的,嘴唇抿得死死的。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朝我招了招。
动作僵硬得不像活人。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那声音冻住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悄无声息地绕过熟睡的母亲,像被那无声的召唤牵引着,轻轻拉开了门闩。
夜风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死气。
小东的身影在院子的阴影里晃了一下,朝着刘老爷子那间凶屋的方向飘去。
我像着了魔,赤着脚,踩过冰冷的泥土和碎石,紧紧跟上。
凶屋的门虚掩着,像一张咧开的黑嘴。
小东的身影在门口一闪,没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心跳如鼓擂,手心全是冷汗,却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头钻了进去。
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和尘土味。
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勉强勾勒出翻倒桌椅和撕烂纸钱的轮廓,像狰狞的鬼影。
那两盏长明灯早已熄灭,只有冰冷的黑暗。
我的9目光死死钉在炕沿下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它就那么敞着。
小东不见了。
但他最后消失的方向,就是那里。
“小东?”
我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回应我的只有死寂,还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来不及多想,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驱使着我。
我手脚并用地爬上炕沿,冰冷的砖石硌得膝盖生疼。
探头看向那洞口,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和。
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败气息的风,猛地从下面涌上来,吹得我汗毛倒竖。
里面漆黑一片,手电?
我根本没带,只有洞口边缘一点微弱的月光。
我深吸一口气,那腐败的气息呛得我直想咳嗽。
闭了闭眼,心一横,学着之前看到的脚印位置,摸索着洞口边缘,先把腿伸了进去。
脚下是松软的湿泥,冰凉刺骨。
我笨拙地往下滑,屁股重重墩在湿冷的泥地上,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绝对的、浓稠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洞口上方透下的一点点惨淡微光,像一只模糊的、垂死的眼睛。
空气冰冷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那股挥之不去的陈腐味,吸进肺里又冷又沉。
眼睛稍微适应了一点,借着那点微光,勉强能看出洞口内壁是粗糙的夯土。
那是一条甬道,它斜斜地向下延伸,没入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甬道很窄,只容一人勉强弯腰通过。
洞壁湿漉漉的,反射着洞口透进的那点可怜微光,形成一片片幽暗、滑腻的湿痕。
那黑暗浓重得令人窒息,盯着它看久了,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它没有尽头,只有一片死寂。
那浓重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有重量,压在我的胸口。
我盯着甬道深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