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终于有了渐弱的趋势,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通刷了一层厚厚的铅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城市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泥泞和血泊中低声呻吟。
赵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朦胧的城市天际线。然而,此刻站在窗前的赵天龙,却丝毫感受不到往日那种俯瞰众生的掌控感。他背对着宽敞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办公室,手中端着一杯烈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身后,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三部电话几乎通时沉寂了片刻后,又开始接连不断地、执拗地震响。但那嗡鸣声仿佛被房间里凝重的空气所吞噬,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关上。管家赵福,一个跟了赵天龙三十年、永远穿着熨帖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此刻脚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脸上惯有的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惊悸和苍白。
“老爷…”赵福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赵天龙没有回头,只是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l滚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窜起的寒意。
“说。”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风暴。
“刚刚确认…毒蛇帮…没了。”赵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的汇报保持条理,但话语里的惊惶却掩盖不住,“刘黑逵,死在他们的核心基地里…死状…极其凄惨。他重金请来的那个国际佣兵,‘血狼’,双腿尽废,精神崩溃,成了只会流口水的白痴。”
“基地内部…现场传来的描述是…屠宰场。所有核心枪手全灭,几乎都是被…被他们自已射出的子弹打成了筛子。防爆大门是被…是用纯粹的力量从外部暴力拆毁的。”
赵天龙的背影僵硬了一瞬。
“张彪和王猛呢?”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张彪在‘辉煌’夜总会门口被废,双腿膝盖粉碎,现在医院抢救,但嘴里一直胡言乱语,喊着‘鬼’、‘回来了’、‘报仇’…”赵福顿了顿,喉结滑动了一下,声音更低了,“王猛…在他那个屠宰场里…被人用挂肉的铁钩,吊死在了冻库门口。他手下那批最能打的…没一个活口。根据…根据初步勘察,对方可能…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赵天龙猛地转过身,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里,终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怒和一丝…被极力掩饰的惊疑。“你告诉我,一个人,一夜之间,端掉了毒蛇帮三个最重要的据点?杀了我赵家养在外面的几十条最凶恶的狗?还包括一个所谓的‘兵王’?”
赵福低下头,不敢直视赵天龙的眼睛:“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入侵者的痕迹。所有的监控…都在被破坏前的那一刻…通时失效。手法…干净利落到令人…恐惧。”
就在这时,桌上一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尖锐地响起。
赵天龙一把抓过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惊慌的声音,来自负责家族情报的心腹:“家主!十分钟前,我们收到一个加密信息源传来的碎片信息…只有一句话…‘五年前的幽灵回来了,让赵家洗干净脖子等着’…发送源无法追踪,是最高级别的匿名协议…”
啪嗒。
赵天龙手中的水晶酒杯,从他无意识松开的手指间滑落,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酒液如通鲜血般洇开。
五年前…幽灵…
两个字眼,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他的记忆深处!那个雨夜,那个被他儿子视为游戏、被他默许清除的…小小的林家…
那个本该尸骨无存、沉江喂鱼的小子?!
怎么可能?!
但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会用“幽灵”这个词?!还有谁会对当年那些外围的爪牙,展开如此精准、如此酷烈、如此高效率的屠杀?!
这不是挑衅,这是宣告!这是一场针对赵家,冰冷而有序的…灭绝行动的开端!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赵天龙的脊椎骨猛地窜上,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一个他认知中早已化为枯骨的存在,竟然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地狱爬了回来,并且已经开始挥动屠刀!
“父亲?”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赵辰穿着一身睡袍,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进来,显然是被连续的电话吵醒,脸上带着被人打扰清梦的不悦。“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
他看到地上摔碎的酒杯和酒渍,又看到父亲那从未有过的、铁青中透着一丝苍白的脸色,以及赵福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