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沉沉,秋雨淅沥。
前不久,才刚经历了抄家的荣国公府,冷冷清清。
无人打理的后花园里,花草肆虐,挡住了前去梧桐院的青石板路。
带路的张嬷嬷随意捡起一根木棍,朝拦路的花草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姑娘见谅,国公府先前遭了难。家中奴仆走的走,逃的逃。如今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守着这座空落落的宅院度日。”
谢清渺撑着伞跟在她身后,环顾了一圈,疑惑道:“往日里,国公爷都不曾出门的吗?否则,这路怎会被杂草覆盖。”
张嬷嬷一边整理杂草,一边回答:“实不相瞒,我家国公爷先前在昭狱里受尽了折磨,折了一条腿。从此便不再喜欢出门了。”
说到此处,她怕谢清渺多想,连忙改口道:“虽说荣国公府落败了,但好歹还顶着勋爵人家的头衔。谢姑娘嫁进来,也不算吃亏。”
谢清渺朝她颔首,没有作答。
昨日她随父进宫参加宫宴,皇后对她不过匆匆一瞥,便向陛下进言将她指给了这位落魄公爷。
她父亲不过五品鸿胪寺少卿,人微言轻,对这门亲事自然不敢多言半句。
更何况,陛下近几年来痴迷炼丹,不知是不是丹药吃多了的缘故。导致性格大变,暴戾无常。
如今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生怕哪天行差踏错,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昨夜收到圣旨时,她父亲谢长洪拍着她的肩膀恳求道:
“清渺啊,如今圣旨已下,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可都攥在你的手里。切不可做出抗旨逃婚这样的丑事出来!否则,我们谢家上下三十余口便都活不了了。”
谢清渺虽心悦表哥张贺之,可一想到全家人的性命此时都捏在自己的手中,只好妥协。
昨夜她一夜未眠。
今日一大早父亲便让她亲自前来荣国公府送庚帖。说是,让她借此机会与荣国公见上一面,顺便培养培养感情。
接过父亲手里的庚帖时,她心里一阵发笑。
不过就是两个身不由己的苦命人,被一道圣旨强行凑到一起过日子罢了。哪里会生出什么感情出来?就算有,也只是怨怼。
那时,荣国公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她整日待在后宅之中,也是略有耳闻的。
前荣国公世子,现在的荣国公祁凉乃是本朝最年轻的刑部尚书。听说此人手段非常,能以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刑罚撬开罪犯的嘴,所以备受陛下器重。
早前,老国公莫名牵扯进了漳州贪墨一案当中,荣国公府众人纷纷下狱,受了酷刑。连带着府里也被抄了家。
再后来,经过大理寺卿高宏远的反复核查,发现老国公竟是受人构陷,于是冒死在朝堂之上将此事抖露了出来。
陛下“心慈”,当场下旨赦免了他们。
偏偏天意弄人,赦免的圣旨才刚到昭狱门口,老国公就因为酷刑咽了气。陛下是“明君”,怎能有污点!所以国公夫人与老国公“鹣蝶情深”,回府后一条白绫殉了情,以此保全了祁凉的一条性命。
往日荣极一时的荣国公府,如今只剩下了祁凉一人苟延残喘。
不知不觉,她随着张嬷嬷来到了一处院落前。
抬眼一看,落叶铺满了整个院门上的灰色青瓦,那写着梧桐院的匾额上灰扑扑的,两边则保留了一片完整的蛛网。还有那两扇棕红色的院门,如今早已失了它原来的颜色。
很难想象,这是一府主君的住所。
张嬷嬷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子。
“长明小哥,这位是谢姑娘。她就是鸿胪寺少卿谢大人之女,陛下指给国公爷的未婚妻。”
“今日她来,是来看望国公爷的。”
长明偏着头,打量了一眼站在张嬷嬷身后的谢清渺。见她梳着单环高髻,以红带束发,簪着一个白玉素簪。额前齐整刘海,肤若凝脂,柳眉杏眼,看着很是温婉。
想来,应当是个好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