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脚刚走,段秀琴随后也走了,只留下许志远守着郑晓红和女儿。
隔壁床也躺着一名产妇,刚剖腹产生了个女儿。
产妇的母亲和丈夫守在她床旁,她说口渴要喝水,医生叮嘱不让喝。
她母亲心疼闺女,用开水把毛巾打湿,等不太热了,帮女儿擦擦嘴唇。
剖腹产的产妇不但不能喝水、吃饭,连床都不能下,大小便只能在床上用便盆接,极不方便。
郑晓红看到临床产妇在病床上煎熬,暗暗庆幸自己是顺产。
快到中午时,许志高来到医院告诉许志远:“咱老表林雨生来了,他都好久没来了,你不过去跟他说说话吗”
许志远看着郑晓红欲言又止。
郑晓红明白他的心思,就说:“我这又没事,你去吧!我正好想睡一会儿。”
许志远听郑晓红说想休息,就跟许志高一块离开。
段秀琴从医院回到家,说郑晓红生了个闺女,秦招娣心里暗暗窃喜。
自从赵燕生了佳宝,她就感觉自己在许家名义上是大儿媳,地位却不如赵燕,她最担心郑晓红再生个儿子,那她在这个大家庭里就彻底没地位了。
赵燕听说郑晓红生了女儿,就对婆婆说:“我的预产期也就在这几天,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大哥、志远都有闺女了,我也想生个闺女!名字我都起好了,叫许佳音,好听吧?”
段秀琴勉强笑笑。
赵燕看婆婆对自己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并不感兴趣,顿时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秦招娣好奇地问赵燕:“现在计划生育抓那么严,你上着班怀二胎,没人管吗?”
“我们单位现在效益不好,好多人都不去上班了,计划生育的事没人管,我请了病假,这几个月没去上班。我们单位好几个女同事都偷偷怀了二胎,单位领导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招娣虽然对婆婆偏疼赵燕一直耿耿于怀,但在赵燕面前却一点都不表现出来,还故意恭维她:“你要能再生个闺女,就儿女双全了,谁都没有你命好!”
赵燕一脸担忧,“我就怕万一再生个男孩咋办?”
秦招娣笑着安抚她,“你不用担心,要是再生个儿,我给你领,我正好没有儿!”
赵燕笑了,这下心里踏实了。
郑晓红从中午到晚上眼巴巴地等了一下午,滴水未沾,早晨那半个茶叶蛋早就消化殆尽。
她想睡会儿,但没睡几分钟就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
她的情绪在崩溃边缘,只能一次次劝自己:剖腹产别说吃饭了,水都不让喝,不是更难受吗?
晚上,许志远吃过晚饭后,才用饭盒给郑晓红送了四个荷包蛋。
他见了郑晓红就滔滔不绝地讲林雨生的事:“中午我们三个在外面吃饭,林雨生跟我们讲雨花台、夫子庙、长江大桥……他哪次回来都那样,生怕我们不知道他是从大城市回来的。自从他留在南京工作后,每次回来都让二哥给他找地方住,就是不想回乡下的家过夜!二哥说他是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
郑晓红听了笑而不语。
许志远又讲了一个林雨生以前的笑话,“85年夏天,他从南京回来,在老家吃了顿午饭就来城里找我跟二哥。那时我还住防震棚,我们三个正说着话,林雨生忽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胳膊上,打死一个跳蚤,你猜他说啥?”
郑晓红闷闷不乐地吃着荷包蛋,头也不抬,“不知道。”
许志远正讲得高兴,没在意她的情绪,依然笑着说:“他说:‘我估计这跳蚤是狗身上的’!”
郑晓红被这话逗笑了,“我猜你会说:‘这跳蚤肯定是狗身上的!你这个从大城市回来的时髦青年,身上咋可能会有跳蚤呢?’”
“还是你了解我!我说这话时,二哥笑得把刚喝到嘴里的水都喷出来了。二哥边笑边问他:‘跳蚤明明是在你身上被拍死的,为啥非说是狗身上的呢?’”
“他咋说?”
“他被二哥这么一问,脸一下就红了,解释说是家里喂了狗,应该是回老家时跑他身上的。”
郑晓红把吃剩的荷包蛋放在一边,“难怪你说他虚伪!”
她哀怨地看了眼许志远,“你们三个吃饭能吃一下午?”
“吃完饭他非要去看电影。”
郑晓红眼里噙着的泪水,一下溢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