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厚也时常从铺子里带回些新鲜的吃食,看着儿子,嘴咧得就没合上过。
卢璘则恢复了每日温书、练字、偶尔去铺子帮帮忙的生活节奏。
这日午后,他正在房中研读经典,李氏推门走了进来。
“璘哥儿,有你的信。”
卢璘放下书卷,接过信封。
信封上的字迹清秀有力,是黄观寄来的。
展开信纸,卢璘细细读了起来。
信的开头,是正常的问候话语。
而后,黄观详细汇报了自强社近期的发展。
自从那日在半亩园立社之后,社团的名声便在临安府的新晋生员中传开了。
不少志同道合的寒门学子慕名而来,想要加入。
黄观为人沉稳,并未急着扩张,而是按照当初定下的章程,对申请之人一一进行考校,择其品性端正、学问扎实者,吸纳了十余人。
如今,自强社已有近百人规模,俨然成了江南道读书人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团体。
信中,黄观还提及,下一次的文会定在七日后,地点仍在半亩园,希望卢璘届时参加。
看到这里,卢璘脸上露出了笑意。
有黄观这等稳重之人主持俗务,自强社的发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
然而,当看到信的最后一段时,卢璘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黄观在信末提了一件事。
一桩发生在湖广行省的事。
“近闻湖广武昌府,有新科生员十数人,效仿古人结社论政,于酒楼之上,纵论战和之策,言辞激烈,痛陈边事之弊,力主与妖蛮决一死战。其情可嘉,其行却孟浪了。”
“据传,当夜便有官府差役上门,以‘妖言惑众,非议朝政’之罪名,将为首三人下狱。余者,皆被革去功名,杖责二十,逐回原籍。”
信纸上的字,仿佛带着一股寒气。
卢璘的目光在“革去功名”、“下狱”这几个字上略微停留。
十几个刚刚金榜题名,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人,就因为几句热血之言,转瞬间,便被打落尘埃。
这就是夫子口中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也是夫子叮嘱过的“狂言激切,已犯忌讳”的真实写照。
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在大夏官场上酝酿。
而不知深浅,一头扎进去的读书人,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就会被绞得粉身碎骨。
卢璘缓缓将信纸叠好,重新装回信封。
走到窗前,看着院外文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街坊邻居的说笑声,一片祥和安宁。
可在这份安宁之下,又是何等波涛汹涌。
“乱世读书,方是慈悲。”
秋闱,乡试。
这才是自己眼下,唯一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