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挥手,屏退左右:“都退下。”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正厅半步。”
“是。”
下人们鱼贯而出,厅门关上。
偌大的正厅,只剩下祖孙二人以及林然。
少爷稍稍平复激动的情绪,这才将庞盛将军最后的嘱托,一字一句,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没有说战况如何如何惨烈,没有说自己这一路的九死一生。
只说了庞将军最后的猜测。
“爷爷,庞将军说镇北城大开城门,与妖蛮决死,是是圣上亲手颁布的密诏。”
“庞将军最后问我,读书人忠君,可若是君父亲手将自己的子民推入深渊,我们我们忠的,到底是什么?”
话音落下。
整个正厅,死一般的寂静。
柳拱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他就那么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许久。
还是林然打破了沉默。
“柳阁老,庞将军此言……可信吗?”
身为浩然卫缇骑,本不该质疑一位为国捐躯的将军。
可权哥儿刚才那番话的内容,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哪怕林然第二次听到,也觉得难以置信,世所罕见。
翻遍了史书也找不到这种情况。
君王勾结妖蛮,置几十万百姓与死地。
这与陛下何故叛国有什么不同?
柳拱依旧沉默。
脑海中飞速闪过近段时间以来,朝堂上发生的一幕幕。
镇北城破的消息传来,昭宁帝震怒之下,当庭立誓,要与京都共存亡,那份决绝,不似作伪。
还有宴居的反常
还有那些在朝堂上,不断为议和奔走的臣子
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片段,此刻被权哥儿带来的猜测串联起来,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饶是在官场沉浮了一辈子,见惯了风浪的柳拱,都觉得手脚发凉。
少爷看着爷爷阴晴不定的脸色,胸中积压的悲愤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猛地站起身,双眼通红:
“爷爷!庞将军不会骗我!镇北城几十万百姓,就这么没了!城破之时,遍地哀嚎,血流成河!”
“我亲眼看到的!那些妖蛮冲进城里,见人就杀,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
“这难道都是假的吗?”
少爷声音带着哭腔,说到最后,已是嘶吼:
“庞将军让我把这个消息带给你!爷爷,你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死死地盯着柳拱,多希望爷爷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是庞将军猜错了。
柳拱抬起头,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权哥儿,你累了。”
“从今天起,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待在府里,好好休养。”
“今天你说的这些话,出了这个门,谁也不准再提,一个字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