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不痛。
那种熟悉的、如影随形的钝痛感,竟然消失了。
魏延怔怔地坐在床沿,伸出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清晨醒来时,拥有这般清醒的头脑和轻松的身体,是什么时候了。
“来人。”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比往日里洪亮了几分。
魏武和魏文(另一个黑衣汉子)立刻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激动:“主上!您……您昨夜……”
“本座睡得很好。”魏延打断了他们的话,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上的焕然一新,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走到桌案前,看着那两个已经空了的白瓷盅,眼中闪烁着复杂而灼热的光芒。
“去,把那个丫头……带过来。”
当苏凌薇再次被带到主院时,她明显感觉到,周围护卫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之前的冷漠和警惕,被一种混杂着好奇、敬畏、甚至是一丝期盼的情绪所取代。
她走进书房,魏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主位上。
他看起来依然清瘦,脸色也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与昨日判若两人。昨日,他的眼神是内敛而痛苦的,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而今日,他的目光锐利、清明,重新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威严。
“你做的东西,很有效。”魏延开门见山,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苏凌薇心中那块悬了一夜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屈膝行礼,平静地回答:“回大人,这只是第一步。食疗之法,贵在坚持。大人的病症,乃是风邪入脑,瘀血阻滞清窍所致。民女的方子,一为活血通络,引药上行;二为滋阴清热,安神定志。两者相辅,方能暂缓病情。”
她将自己那套半真半假的理论,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
魏延静静地听着,他不在乎那些听不懂的“清窍”、“血气”,他只在乎结果。
“你师父,可有联系上?”他问道。
苏凌薇摇了摇头:“家师云游在外,如闲云野鹤,非一两日可以寻得。不过,家师曾传授过民女一套‘三日安神定痛’的食疗方。今日是第二日,所需之物,与昨日又有所不同。”
“说。”魏延言简意赅。
“今日需用乌鸡一只,配以黄芪、当归、茯苓,炖汤,以补气养血,扶助正气。另需百合、莲子、龙眼肉,熬制成羹,以养心安神。”苏凌薇不假思索,将早已准备好的第二套方案说了出来。
这套方子,依旧是围绕着“补气血、安心神”的思路,但用料更加温和滋补。对于一个大病初愈、身体虚弱的人来说,正是最合适的调理之法。
魏延听完,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似乎……对我这庄子里的药材库,了如指掌?”
苏凌薇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在试探她。她垂首答道:“民女不知。这些药材,皆是家师口中所述的常用之物。民女想,似大人这等府邸,想必是不会缺的。”
她的回答,无懈可击。
魏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他转头对魏武吩咐道:“按她说的,去准备。从今日起,本座的一应饮食,全权由她负责。再传我的话,将东厢的书库打开,让她可以随时出入。”
“是!”魏武领命。
苏凌薇的心,又是一跳。
书库?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意料之外的收获。她来到这个世界,最缺的就是信息。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对这里的文字、历史、地理的认知,都近乎于零。一个藏书丰富的书库,对她而言,不亚于一座金山。
“谢大人。”她真心实意地说道。
“不必谢我。”魏延的语气依旧冰冷,“记住你的话,三日之约。三日之后,若是我的病情反复,或是让我发现你有任何欺瞒之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却比昨日更加清晰。
因为昨日,他只是一个绝望的病人。而今日,他是一个看到了希望,并且绝不容许这希望破灭的……掌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