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行立于厅中,一身青衫多处划破,沾染尘土血污。
他的气息相对平稳,但眼中是连日激战后的疲惫和目睹无数族人倒下的沉重。
在他身侧,二长老夏志芳正对着摊开的灵光玉简账册快速低声汇报,她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颤音。
“…初步清点…练气七层以下族人,阵亡…六十七人;练气后期子弟,失踪、确认陨落…二十一人…”
“重伤失去战力者…八十九人…其中十七人丹田被毁,道途断绝…”
“外围灵药山,药草损失近半,兽口夺下不足三成;一阶赤晶木林焚毁七成…灵谷田…今年收成怕是不足三成!”
“炼器堂五成工坊损毁,库房储料焚毁过半…符堂核心阵盘碎裂十三处……”
“护山大阵核心损伤七处,外围子阵崩塌二十八座…修复所需…耗资巨大…”
夏志伟听后,攥紧拳头的指节发白,夏成修闭了闭眼,喉头滚动,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
“伤亡尚可承受…”
夏苒苒声音清冷,打破了死寂。
“然灵脉根基被损,产业毁坏,资源断绝,才是最致命之伤。”
她看向夏志芳,“库房现存灵石,可撑几时?”
夏志芳苦涩地摇头:“即便动用全部紧急储备,停止一切非必要开支…支撑日常运转与最基础的修复…最多半年。”
“王家!”夏成修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引妖符的源头确定了吗?”夏志伟的声音沉如幽潭。
“禀族长。”夏景行上前一步。
“先前早已跟三叔追踪源头,发现是王家和宋家联手。宋家长老逃脱。王家长老被我们斩杀。”
“果然是这两家狼狈为奸!”
夏志芳愤然拍案。
“先以流言打压家族产业,断我财源。再引兽潮直捣黄龙,坏我根基!何其歹毒!”
“歹毒…却也高效。”夏志伟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族地深处禁地方向,沉重如山。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烛火跳跃,将他的背影拉长又扭曲,才缓缓转身。
“家族存亡之秋已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今日所言,绝不可出此厅半步。”
一道无形的神识隔绝结界瞬间升起,将整座议事厅牢牢笼罩,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
夏志伟缓缓走回主位,坐下,五指深深陷入黑檀木桌面。
“兽潮汹汹,若非老祖最后时刻定住阵眼,拖延片刻,这蒙山湖…恐怕已是炼狱。”
“老祖他老人家…”
“并非寿元将尽而闭关…他老人家百年前曾与王家老祖,于‘天断峰’有过一场生死之争,双方皆受道基之损,双双封山修养。”
“什么?”夏苒苒失声低呼。
王家一直神隐的老祖,竟与自家老祖有过这等过往?
“经年累月,老祖虽有所恢复,却远未复当年之威。而此次感应到王家引动‘血煞引妖符’的气息后匆匆出关,更是耗损巨大…老祖他…亲口告知。”
“王家老祖那老匹夫…非但旧伤尽复,其修为,在数月前…已突破至筑基巅峰大圆满!他引动如此规模的兽潮,屠戮生灵,绝非仅为了消磨我夏家实力。老祖推断,那王家老祖为冲击紫府之境,不惜血祭苍生万物,积攒那毁灭与极恶的煞气精元。其目的,恐是要借这无边杀业…强行叩击那紫府天关!”
“筑基…巅峰大圆满?!”夏成修骇然失声。
“冲击…紫府?!”
“他疯了吗?”夏景行瞳孔骤缩。
“以无尽血魂煞气为引,这等邪道入紫府,根基虚浮不说,一旦失败,反噬足以毁灭数郡之地!”
“为了力量,疯子…何曾在意过根基与后果?”
王家老祖若成功,哪怕只是半步紫府,对于如今元气大伤的夏家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夏苒苒握紧了剑,指节发白,声音却冰寒入骨:“老祖伤势如何?可还有压制王家老祖之力?”
“老祖燃烧百年寿元根基,催发本源阻挡妖王,如今旧伤复发,极难压制。”夏志伟声音沉重无比。
“他只能勉强维持本山核心阵眼运转,震慑宵小。一旦王家老祖紫府有成,老祖…拼死也只能阻其一时三刻。”
一时间,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