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1章（第1页）

胸腔里那口浊气沉甸甸地坠着，几乎要把华东升的脊梁压弯。他站在“星辉科技”光可鉴人的大厦前，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冰冷的天光，也映出他自己——一套熨帖却掩不住陈旧感的西装，一张被三年磋磨削去了锐气、只剩疲惫与固执的脸。

第一千零一次。

这个数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灵魂上。三年，一千次拒绝，足以把任何一个男人的尊严敲骨吸髓，碾落成尘。他曾是锐意进取的年轻经理，直到那次与老板彻底闹翻，摔门而去，从此便像是被整个行业下了诅咒。

指节叩在冰凉的玻璃门上，发出沉闷的轻响。他走了进去，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香氛混合的味道，前台小姐公式化的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温度。

“华东升先生？这边请，三号会议室。”

走廊很长，寂静无声，只有他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每一幅挂在墙上的抽象画，每一个擦肩而过、步履匆匆的职员，似乎都在无声地重复着那一千次里的某种场景。他几乎能背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每一种对话，每一种审视，以及最后那句千篇一律的“请回去等通知，有消息我们会……”。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三号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时间在那一刻猛地凝固，然后轰然碎裂。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带着华东升记忆中绝不曾有过的冷冽与居高临下。是林薇。那个三年前在他手下战战兢兢、因为一个不算太大的项目失误而被他当众严厉斥责、最终被他签字裁掉的女孩。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华东升的指尖冰凉，耳畔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林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讶异，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玩味。她缓缓走到会议桌主位，坐下，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椅子。

华东升像个提线木偶般坐下，喉咙干得发紧。

“真是……意外。”林薇率先开口，声音平滑，却带着冰冷的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华总，也会纡尊降贵，来面试我们星辉的一个小小项目总监岗位。”

她拿起桌上那份单薄的简历，指尖轻轻一弹，纸张发出脆弱的声响。“三年，华总的职业生涯……似乎不太顺利？”

华东升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耻辱像藤蔓一样勒紧他的心脏。

“看来离开老东家后，水土不服？”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毒，“也是，毕竟不是谁都能适应没了颐指气使的权力的。怎么样？这一千次面试，教会华总做人了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盯着他，里面的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说实话，华总，看到您这副样子，我挺感慨的。”她慢条斯理地说，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小刀，“还记得您当年开除我时说的话吗？‘公司不养废人’。”

她顿了顿，欣赏着华东升骤然苍白的脸色，红唇勾起的弧度越发尖锐。

“现在看看，我们俩，到底谁更像……”

她故意停顿，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废物？”

华东升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薇似乎满意了，她靠回椅背，拿起内线电话，按了一个键。

“保安室吗？三号会议室，请过来一下。这里有一位先生，不太适合我们公司，麻烦‘请’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