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渐渐变了模样。
眼尾的红痕被加深、拉长,添了几分肃杀。
嘴角的朱砂,调得比平日更沉。
最后,刘婶取来金箔,小心翼翼地,在她眉心处,贴上了一点金色。
那是《闯山》里,女将决心赴死时,才会点的“破阵金”。
妆成。
苏砚霜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她体内那片沉寂的、被搅浑的“愿力之海”,开始缓缓转动。
不是为了审判,不是为了惩戒。
是为了……救人。
她站起身,没有穿戏服,只穿着那身素净的布衣,外面披着厚实的披风。
她从妆箱的最底层,取出了另一个更小的、上了锁的盒子。
打开锁,里面不是珠钗首饰,而是一排排大小不一、样式古怪的银针。
这是苏家戏班传下来的另一门手艺,不是唱戏,而是“理气”。
用银针刺穴,强行调动一口气,能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的精气神逼到顶点。
代价是,事后油尽灯枯。
“头牌,不要!”宋墨轩看懂了她的意图,脸色大变。
苏砚霜没有理他,取出一根最长的银针,看也不看,反手精准地刺入自己后颈的风府穴。
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冲入四肢百骸,将那股阴寒强行驱散。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走。”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提着那个装了判官面具的妆箱,向外走去。
那名问剑山庄的弟子看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分明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可那一步步走出去的背影,却比他见过的任何剑客都要稳。
“宋先生,刘婶。”走到门口,苏砚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若我回不来,醉春楼……就散了吧。”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踏入了夜色之中。
宋墨轩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他转头对刘婶说:“去,把楼里所有能烧的烛火,都点起来。”
“点烛火做什么?”
“给她……照亮回家的路。”
宋墨轩走到戏台中央,抬头看着藻井上那片被月光映亮的破洞。
“傻丫头,你的道,不是审判,也不是惩戒。”
他喃喃自语。
“是‘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