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李府的庭院里已弥漫着淡淡的桂花胰子香。翠儿正踮着脚,为李砚系上腰间的玉带。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拂过花瓣的风,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温热的手腕,竟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
“李大哥,你今天真好看。”
翠儿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李砚今日穿了一身新做的湖蓝色锦袍,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系着碧玉带,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眉宇间少了几分匠人的尘俗,多了几分世家子弟的温润。
“就你嘴甜。”
李砚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细腻的皮肤,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我走后,你在家看好厂子,尤其是东边的原料仓库,别让人乱闯。”
“嗯,我知道了。”
翠儿用力点点头,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她昨晚一夜没睡好,总觉得这场赏花宴像个漩涡,会卷走她好不容易抓住的安稳。“那你……
早点回来。”
李砚心中一暖,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傻丫头,哭什么。我傍晚就回,给你带慕容府的杏仁酥。”
登上马车时,李砚回头望了一眼。翠儿还站在门口,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藕荷色布裙,像株柔弱的芦苇,在晨风中微微摇曳。他知道她心里的不安,这场赏花宴,注定不会平静。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停在慕容府门前。朱漆大门上挂着烫金的
“慕容府”
匾额,门口站着两排身着锦衣的仆役,见李砚下车,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恭迎李掌柜。”
走进府门,眼前的景象让李砚暗暗惊叹。慕容府的花园果然名不虚传,占地足有数十亩,姹紫嫣红的牡丹开得正盛,姚黄、魏紫、赵粉、豆绿……
各色名品争奇斗艳,仿佛把天下的春色都聚拢到了这里。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繁花间,九曲回廊绕着碧波池塘,水面上漂浮着睡莲,岸边杨柳依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醇厚的酒气。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男人们穿着锦袍,手持折扇,吟诗作对;女人们身着罗裙,头戴珠翠,笑语盈盈。偶尔有乐师在亭中弹奏琵琶,琴声悠扬,为这良辰美景更添了几分雅致。
李砚刚走进花园,一道粉色身影就像蝴蝶般翩跹而至。慕容雪今日穿了一身烟霞色罗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缠枝牡丹,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眉如远黛,眸若秋水,美得像画中人。
“李掌柜,你可算来了。”
慕容雪笑靥如花,不等李砚反应,就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袖口,“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都是州府来的名流,对你将来推广抽水机大有好处。”
李砚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却被慕容雪挽得更紧。他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氛,是一种昂贵的西域蔷薇露,与翠儿身上的皂角香截然不同。他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走向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
“这位是李砚李掌柜,”
慕容雪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骄傲,“就是他发明了水泥,修好了县城的石桥,最近还造出了能灌溉良田的抽水机,可是咱们大夏的奇才呢。”
“久闻李掌柜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率先拱手,他穿着从三品的孔雀补服,腰间挂着金鱼袋,正是州府的盐铁转运使王德昌,手里握着不少实权。
“李掌柜真是奇才,”
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公子好奇地打量着李砚,他是慕容雪的表哥张谦,在吏部任主事,“听说那抽水机一天能灌溉百亩良田?若是真有如此功效,将来推广到全国,可是大功一件啊。”
李砚一一拱手应酬:“王大人过奖,张主事谬赞,李某只是运气好罢了。”
他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却也知道这些人的能量,不得不小心应对。
正说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李砚心中一动,转头望去,只见苏清月从月亮门里走了出来。她今日依旧穿了一身利落的月白色骑装,腰间佩着那柄镶嵌玛瑙的短剑,长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束起,没有戴任何珠翠,却自有一番清冽的风骨,与周围的脂粉气格格不入。
苏清月也看到了李砚,目光在他被慕容雪挽着的胳膊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像冰棱般锐利,却又很快隐去,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拱手道:“李掌柜,慕容小姐。”
“清月,你可算来了。”
慕容雪热情地招呼道,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她不动声色地将李砚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我正跟大家说李掌柜的抽水机呢,真是了不起的发明。”
“哦?那倒是要好好听听。”
苏清月挑眉看向李砚,眼神里带着鼓励,“不知李掌柜准备何时在全州推广抽水机?我爹说,若是效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好,他会上奏朝廷,恳请陛下下旨,在全国推广。”
这话一出,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能得到朝廷的支持,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远比得到某个官员的青睐更有分量。王德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向李砚的目光顿时热切了许多:“李掌柜,苏小姐说的可是真的?若是有苏大人牵头,此事大有可为啊。”
李砚心中一动,刚想说话,却被慕容雪抢了先:“推广之事,不急在一时。”
她笑容依旧甜美,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今日是赏花宴,咱们还是先赏花吧。你看这株‘墨玉麒麟’,可是我爹特意从洛阳花重金买来的极品,全国也找不出第二株呢。”
她拉着李砚走到一株盛开的墨牡丹前。那牡丹通体乌黑,花瓣厚重如缎,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确实是罕见的珍品。“你看好看吗?”
慕容雪仰头望着李砚,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期待。
李砚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苏清月。她正和王德昌聊得投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素来严肃的王大人竟笑得合不拢嘴,频频点头。李砚知道,苏清月这是在为他铺路,用她父亲的名义为抽水机的推广造势,这份心意,让他心里暖暖的。
宴席设在花园中央的水榭里,红木长桌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水晶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将外面的牡丹花海框成了一幅流动的画。李砚被安排在主桌,左边是慕容雪,右边是苏清月,夹在两个气场迥异的女子中间,只觉得坐立难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们的兴致渐渐高涨起来。张谦忽然拍了拍手,朗声道:“今日良辰美景,繁花似锦,咱们总喝酒也无趣。不如行个酒令,助助雅兴?谁输了谁就表演个节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