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决赛还继续吗?”
这句话,不响,甚至有些轻描淡写。
但它落入演武广场上数万人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将所有人的思维都炸成了一片空白。
死寂。
一种比魔头现身时还要诡异、还要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全场。
刚刚劫后余生的欢呼,对天才陨落的惋惜,对魔头授首的庆幸……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名为“荒谬”的巨大浪潮,拍得粉碎。
继续决赛?
一个刚刚被千年魔头的夺舍魔念正面击中的人,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魂飞魄散之后,醒了过来,然后,她关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决赛还打不打?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脑回路?
无数弟子的表情,从震惊,到呆滞,再到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锁妖塔异变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什么集体幻术。
“她……她说什么?”一个外门弟子下意识地捅了捅身边的人,声音干涩。
“我……我好像听见她说……决赛……”身边的人也是一脸茫然。
短暂的死寂过后,人群“轰”的一下,彻底炸开了锅!
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议论,而是夹杂着浓浓的恐惧与戒备。
“是魔头!她被夺舍了!现在的她,是那个老魔头!”
“没错!只有魔头才会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如此诡异!”
“快!结阵!别让她跑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离林漱近的一些弟子,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刚刚才收起的法器,再一次被握在手中,灵光闪烁,对准了那个孤零零站在场中的青衣身影。
高台之上,一众长老也是脸色剧变,纷纷起身,护在了宗主李清源的身前。
“宗主!此女定然已被魔头附体,请速速下令,将其镇压!”执法堂首座面色凝重,厉声喝道。
“不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万一让魔头借此躯壳恢复元气,我天情宗危矣!”
一时间,群情激愤,杀气腾腾。
唯有李清源,这位天情宗的掌舵人,依旧静静地站着,他没有立刻下令,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死死地锁定在林漱的身上,其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若是魔头夺舍成功,此刻要么会选择立刻远遁,寻找地方恢复实力;要么会大开杀戒,发泄千年怨气。绝不可能如此平静地,问出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而且,他从眼前这个“林漱”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魔气。她的气息,比之前更加的纯净、更加的内敛,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他这个元婴后期的修士,都有些看不透。
“都安静!”
李清源沉声一喝,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全场的骚动。
他挥手示意众长老不必紧张,独自一人,向前踏出一步,悬浮于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林漱。
“你,是谁?”他缓缓开口,声音雄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直击人心。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神识之力,如同一片无形的汪洋,从他身上倾泻而出,朝着林漱的识海,小心翼翼地探查而去。
他要亲自确认,这具身体里,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面对宗主那排山倒海般的神识威压,林漱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天情宗,外门弟子,林漱。”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清源探入她周身的神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
不,那不是壁垒。
李清源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骇然的变化!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他没有探入一片属于修士的“识海”,而是仿佛一头撞进了一片……真实的,浩瀚的,冰冷的……宇宙星空!
亿万星辰在其中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每一颗都散发着古老而纯粹的气息。在那星空的中央,似乎有一座无法用神识窥探其全貌的恐怖存在,散发着让他这个元婴后期大修士都感到心惊肉跳的至高威严。
他的神识,在这片“宇宙”面前,渺小得就像一粒微尘。
仅仅是试探性的接触,他那如海般的神识便被那股浩瀚的秩序之力,轻而易举地研磨、同化,消弭于无形。
“噗!”
李清源身形一晃,喉头一甜,竟是硬生生将一口逆血咽了回去!他连忙切断神识的联系,蹬蹬蹬在空中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脸色已是一片苍白,眼中写满了惊涛骇浪!
这……这怎么可能?!
这绝不是夺舍!
魔头的神魂,乃是混乱、暴虐、怨毒的集合体,其识海也必然是污秽不堪的魔域。而他刚才所窥探到的,却是至高的秩序,是近乎于“道”的本源!
那根本不是一个生灵所能拥有的识海!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李清源的脑海,让他浑身都为之战栗——
难道,她非但没有被夺舍,反而……将那道千年魔念,给反过来……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