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深接过文件,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阅,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他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如利剑般射向苏晚晴:“你怎么知道我去年收购了宏远信托?”
这个问题,是陷阱,也是考验。
苏晚晴似乎早有预料,不疾不徐地答道:“您上个月在海市拍卖会上,连续拍下了三宗总价超过五十亿的不良资产包,它们的资金路径,最终都指向了宏远信托。而滨江壹号最初的抵押方,正是宏远信托的前身——南江信托。您在布局,而我,恰好能为您这盘棋,补上最关键的一颗子。”
话音未落,她点亮了手中的平板电脑,一幅错综复杂却又条理分明的资金流向图谱清晰地展示在厉景深面前。
从拍卖会的资金来源,到宏远信托的股权变更,再到滨江壹号尘封的抵押记录,每一个节点都证据确凿。
厉景深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看苏晚晴的眼神,从审视,变成了一丝真正的探究。
“即便路径可行,”他沉声提出新的质疑,这是实操层面的壁垒,“整套流程走完,审批至少需要三个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死项目上。”
“正常流程确实如此。”苏晚晴的自信丝毫未减,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平板电脑展示的一张规划图纸的某个角落,“但如果您以‘城市更新试点项目’的名义进行申报,就可以申请绿色审批通道。结合海市本月刚刚发布的‘老旧闲置资产盘活新政’,最快二十八天,就能完成所有过户手续。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联系了住建局熟悉该流程的科员,初步沟通过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实际上,她昨夜通过小陈的关系,几乎翻遍了那位审批负责人的所有公开资料,最后才在对方的母校校友录上找到了突破口,正准备以“校友捐赠”的名目去建立联系。
厉景深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就像一个准备周全的猎人,不仅摸清了猎物的习性,甚至连周围的陷阱、风向、地利都计算得一清二楚。
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认可:“给你两周时间。如果你能推动项目立项,我会让你做这个项目的总代理。”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一个业内人士为之疯狂。
然而,苏晚晴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直视着厉景深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厉总,我要的不是代理权,是合作权。”
她顿了顿,没有等厉景深回应,猛地转过身,指向远处那栋被荒草环绕的复式别墅。
“而且——”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要那套房子,作为我在这场合作中,赚到的第一个自有资产。”
风掠过废墟,吹起她单薄衬衫的衣角,也吹起了她散落在颊边的几缕发丝。
在漫天荒草的背景下,她的身影像一株坚韧的白杨,不屈不挠。
镜头定格在厉景深脸上,他那万年冰封的唇角,竟然向上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
“有意思。”
迈巴赫绝尘而去,卷起的尘土很快又重新落定,废墟再次恢复了死寂。
苏晚晴站在原地,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才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与厉景深的交锋,不过是这场狩猎的开场哨。
她赢得了入场资格,但真正的战役,现在才刚刚开始。
那份递交上去的完美方案,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她亲自去打通,二十八天的承诺,更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
厉景深的承诺如同一张烫金的入场券,但门后是龙潭还是虎穴,全凭她自己闯。
而她的第一场仗,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