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一口。
刹那间,脸色骤变,喉咙痉挛,扑倒在地,剧烈呕吐。
徐谦冲上前扶住她,任她吐在自己肩甲之上,腥臭难闻。
“痛吗?”他低声问。
老妇抬头,眼中泪水与恨意交织,嘶声道:“痛……比饿死还痛!”
徐谦点头,缓缓起身,环视众人,声音如雷贯耳:
“那就记住这份痛!记住是谁让你们痛!”
“从今往后,谁再说我们是贼?我们是替天行道的刀!谁再说我们反叛?我们是被逼上绝路的民!谁再说我们不忠?我们比那些高坐庙堂的阉人,更懂什么叫忠于天下!”
堂中死寂。
他们一个接一个,端起碗,喝下毒粥。
有人当场昏厥,有人哭嚎不止,有人咬碎牙齿,将碗砸在地上,碎片扎进掌心也不松手。
徐谦立于中央,冷风穿堂,吹动他染血的披风。
它将烧穿谎言,烧毁忠奸颠倒的秩序,烧出一条通往京城的血路。
就在此时,帐外脚步声急促。
一名年轻小旗官大步走入,铠甲残破,脸上带着未愈的鞭痕。
他是王六,原为曹九恩亲卫,三日前在狗圈旁跪降,被徐谦饶下一条命。
此刻,他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却坚定如铁:
“属下愿带遗表入京,面呈陛下。”
徐谦缓缓转头,眯起眼,像打量一头即将送入虎口的狼。
“你不怕?”他轻笑,“京城不是边镇,进了宫门,你就不是人,是信狗。狗死了,都不会有人收尸。”
他低头,指甲掐进掌心。
“我原是钦差亲卫……”他咬牙,一字一句,“可我亲眼看见他把活人塞进粮袋,喂狗。”
徐谦坐在案前,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打量一具即将入土的尸体。
“你真不怕?”他重复一遍,语气带着钩子,专勾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王六跪得笔直,脖颈青筋暴起,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对抗过往的屈辱。
他不是不怕——他怕得要死。
可比起死,更让他夜不能寐的是那一袋袋塞进狗圈的活人。
那些哀嚎、那些眼球凸出的面孔,像烙印刻在他梦里。
他曾是曹九恩的刀,如今,只想做劈向那柄刀的斧。
“属下曾为钦差亲卫,”他咬牙,牙缝渗血,“若连我都说曹九恩该死,天下人谁能不信?”
帐内一时死寂。
徐谦缓缓起身,踱步至他面前,靴底碾过地砖缝隙,发出刺耳摩擦声。
他俯身,一手搭上他肩甲,力道不重,却压得人几乎跪塌。
“好。”他忽然笑了,笑得阴冷又欣赏,“狗圈里爬出来的人,最懂怎么咬回去。”
话音未落,黑影掠入。
云璃无声而至,手中托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色泽泛黄,眉骨高耸,竟与通政司一位已故小吏极为相似。
“走北谷小道,避开巡骑。”她声音如冰泉击石,“记住,见了通政司主事,就说‘老师爱吃驴肉火烧’。这是先帝潜邸时的暗语,只有贴身近臣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