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牙关紧咬,冷汗混着灰土从额角滑下,却仍强撑着抬头,眼神里满是恨意。
“土匪头子,死有余辜。”他嘶声道。
徐谦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棺材旁,指尖轻敲棺盖,发出“咚——咚”两声闷响。
“你说得对。”他忽然用力一掀,棺盖滑落,露出里面森然白骨,颅骨眼窝正对着赵崇,
“这确实是‘死有余辜’的人——吴老七,你叔父当年活埋的矿监总头。”
他蹲下身,从骨堆里拾起半截断裂的指骨,晃了晃:“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饿极了,啃了三天同伴的肉。临死前还在写血书,说‘愿来世不做贱民,不做矿奴,不做朝廷填坑的土’。”
赵崇瞳孔骤缩。
徐谦猛地起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直视那具尸骸:“你侄子呢?那一刀剁下去,六个交不出矿石的娃娃,脑袋像西瓜一样滚在地上。最小的那个,才七岁,裤兜里还揣着半块烧饼,说是带回去给他娘。”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近乎耳语:“现在,轮到你了。”
赵崇浑身一颤,想骂,却张不开嘴。
“我不杀你。”徐谦松开手,拍了拍衣袖,怕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我要你活着。疼着。想着。”
他转身,对罗屠淡淡道:“抬着他,送到城下。就说——义营徐谦,借粮五千石。明日午时,城门自开,人不留,粮不留。”
罗屠咧嘴一笑,眼中凶光闪动:“明白,徐爷。让他一路听着哭声进城。”
徐谦没再看他,只望着寨外漆黑的山林,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一行血字浮现:
【预判成功:三日后,京营精锐南下,统帅——李怀恩。
国运值+30
反噬预警:呕血,持续半时辰。】
他眯了眯眼。
“李怀恩……你个曾在内阁朝会上笑他“清流误国”的政敌,如今竟亲自带兵来剿?”
倒是朝廷看得起他这个九品贬官。
一丝冷笑爬上嘴角。
“来得好。”他低声自语,“我正愁没人替我掀屋顶。”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雾气如纱。
安民府城墙高耸,箭楼林立,昨夜还紧闭的城门,此刻却慌乱开启。
守将亲自督阵,粮车滚滚而出,一车、两车……五十辆满载谷米的辎重缓缓驶出城门,扬起一路尘烟。
小豆子从山坡上窜下来,满脸喜色:“徐爷!成了!他们真送粮了!连税台的账册都一并扔了出来!”
徐谦立于高坡,身后义营列阵而立,刀枪如林,旌旗猎猎。
他却不曾动容,目光越过粮队,投向北方官道尽头——那里,尘烟隐隐,似有铁蹄将至。
他缓缓拔出腰间短刀,寒光一闪,划地为线。
“告诉他们。”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军,“这不是求粮。”
风卷起他的青衫,猎猎作响。
“是下战书。”
“从今天起,我们抢的,不止是粮——”
他顿了顿,刀尖指向京城方向,一字一句:
“是命。”
远处,羊府税台,晨雾未散。
三钱银子摆在木案上,映着寡妇李氏颤抖的双手。
周文远端坐高台,面白无须,轻摇折扇:“朝廷税令如山,你说,该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