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紧追在后,不断有战士被落石砸中、拖慢,瞬间被冰尘吞没,但没有人停下,没有人回头。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光明!
我一脚踏出通道边缘!
身体陡然一轻!
不再是狭窄的通道,眼前是……一片无比辽阔、无比荒凉的冰原!
灰白色的天空低垂,无尽的雪花如同狂暴的白色巨兽,嘶吼着席卷天地!狂风瞬间裹挟着冰碴抽打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地下从未有过的、野蛮而自由的气息!
我站在通道出口的边缘,狂风吹得我白发狂舞,破损的衣袍猎作响。
身后,北凉的战士们如同开闸的洪流,源源不断地冲了出来,然后一个个僵立在暴风雪中,如同泥塑木雕。
他们贪婪地、近乎窒息地呼吸着这冰冷自由的空气,仰起头,任由雪花落在他们覆冰的面甲上,落进他们瞪大的、充满震撼的瞳孔里。
光。
尽管是阴霾天的灰光。
风。
尽管是割裂肌肤的寒风。
雪。
尽管是狂暴肆虐的暴雪。
但这是天空!这是大地!这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地下那永恒不变的幽蓝晶石和人工阵法模拟出的虚假!
我们……出来了……一个年轻的战士喃喃自语,声音哽咽,随即化作嚎啕大哭。
哭声仿佛会传染,无数铁打的汉子跪倒在雪地里,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实地的冰雪,肩膀剧烈耸动。八百年的囚禁,八百年的梦想,在这一刻化为滚烫的泪水,顷刻间在脸颊上冻成冰棱。
陈安老泪纵横,跪在我身后,对着茫茫风雪,发出嘶哑的呐喊:王爷!王妃!各位先祖!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出来了!北凉……重回地面了!
我没有哭。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握紧手中沉寂的墨刃,冰蓝色的眼眸极力望向风雪深处。
激动过后,残酷的现实迅速取代了狂喜。
暴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能见度极低。气温低得可怕,即便有寒冰甲胄护体,战士们也开始感到刺骨的寒意,体能飞速消耗。更可怕的是,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方向、资源、威胁……一切都是未知。
世子,通道……完全塌了。一名负责断后的将领踉跄跑来,悲声道,还有几百兄弟没出来……彻底……封死了。
退路已断。
我们,再无归途。
要么在这片冰原上找到生路,要么,全部冻死于此。
我收回目光,看向身后这群劫后余生、却瞬间陷入迷茫与不安的子民。他们下意识地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命令,如同过去八百年一样。
我深吸一口口冰冷彻骨的空气,那寒意刺得我干涸的经脉微微生疼,却也让我更加清醒。
抬起手,指向暴风雪最为狂暴的一个方向——那是冰心镜曾显示地火草闪烁过的方向。
此地,非吾乡。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雪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北凉的路,在前方。
从现在起,每一步,都是征途。
能带你们出来,就能带你们……活下去。
我迈开脚步,第一个踏入了那没膝的深雪,向着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冰原深处走去。
身后,是短暂的寂静,然后是铿锵的甲胄碰撞声。
幸存的北凉战士们沉默着,搀扶着,挣扎着从雪地中站起,汇聚成一道黑色的、坚定的洪流,默然跟随着那道走在最前方、略显踉跄却依旧挺拔的白发身影。
风雪依旧,前路茫然。
但我们已经站在了光明之下。
人类的赞歌,便是勇气的赞歌。
北凉的故事,于雪中,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