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江城的梅雨季,像是被死神按下了循环键。连绵不绝的阴雨已经持续了二十三天,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黏腻地附着在人的皮肤上,让人呼吸都觉得沉重。晚上十点十七分,刑侦支队的电话铃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骤然响起,尖锐得像一把生锈的刀,划破了令人窒息的宁静。
我叫陆沉,是江城刑侦支队的副队长,从警十七年,经手过三百多起刑事案件,见过最狰狞的凶手,也看过最诡异的现场,但这通电话,却让我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电话那头是老城区派出所的民警小张,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是被冻住的玻璃珠在碎裂:陆队……快来!同和里89号,江城第一戏院旧址,出人命了!现场……现场太邪门了!
江城第一戏院,这座民国时期的建筑瑰宝,如今早已沦为城市角落里的废弃幽灵。它建于1927年,曾经是江城最繁华的娱乐场所,夜夜笙歌,灯火辉煌。可自从1943年那场大火后,戏院就彻底荒废了。传说大火中,当红坤伶苏玉容被活活烧死在后台的化妆间里,她临死前对着镜子许下血咒,从此,凡是闯入戏院的人,都会被她的怨灵缠上,最终死于非命。这些年来,关于戏院的恐怖传说从未间断,有人说深夜能听到戏院里传来凄婉的唱腔,有人说看到过穿旗袍的女人在戏院门口徘徊,更有人说,只要在戏院里照镜子,就会看到苏玉容的倒影。
我和搭档陈默驱车赶往现场,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却始终无法驱散眼前的雨幕。车子越靠近老城区,周围的建筑就越破旧,路灯忽明忽暗,在雨水中拉出长长的鬼影。当江城第一戏院那斑驳的招牌出现在眼前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戏院的大门早已腐朽不堪,门板上布满了裂缝,像是一张张咧开的嘴,在无声地嘲笑。门口的石狮子被岁月侵蚀得面目全非,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注视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小张和几个民警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看到我们下车,小张立刻迎了上来,声音依旧发颤:陆队,你们可来了!里面……里面太吓人了,我们不敢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从后备箱拿出手电筒和勘查设备,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别怕,有我在。陈默,跟我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推开戏院大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灰尘和淡淡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了戏院内部的景象。大堂里布满了蜘蛛网,座椅东倒西歪,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中间的过道被人清理出了一条小路,显然是死者生前留下的。舞台上的幕布早已褪色,破烂不堪地垂落在地上,像是一件巨大的寿衣。
死者在哪里我压低声音问道。
在后台的化妆间,就是传说中苏玉容被烧死的那个房间。小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恐惧。
我们沿着过道往前走,脚下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戏院里显得格外刺耳。每走一步,我都感觉背后发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们。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壁,上面还残留着当年的海报碎片,模糊的字迹和图像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后台的通道狭窄而昏暗,两侧堆放着废弃的道具和戏服。那些戏服大多是红色的,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像是一片片凝固的血迹。突然,一阵风吹过,挂在衣架上的一件红色旗袍轻轻晃动起来,衣摆扫过我的手臂,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陆队,你看!陈默突然停下脚步,手电筒的光束指向前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通道尽头的化妆间门口,挂着一面残破的门帘,门帘上绣着的牡丹图案早已褪色,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门帘微微晃动着,仿佛有人在里面轻轻拉动。
我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缓缓走上前,掀开了门帘。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化妆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淡淡的胭脂水粉味,让人作呕。房间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胸口涌出,染红了地面,形成了一片暗红色的血泊。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扩散,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她的右手向前伸着,手指弯曲,像是在抓挠什么,而她的手边,散落着几片破碎的镜片。
更诡异的是,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镜子,大大小小的镜子布满了整个墙面,每一面镜子都沾满了血手印,像是无数只惨白的手在镜子上胡乱抓挠过。而其中一面最大的椭圆形镜子,镜面完好无损,镜中映照出的景象,却与现实截然不同——镜中的女人并没有倒下,而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正透过镜子注视着我们这些闯入者。
陆队,这……这也太邪门了!陈默的声音带着颤抖,手电筒的光束不停晃动,你看那面镜子,镜中的倒影怎么和现实不一样
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缓缓走上前,仔细观察着那面镜子。镜子的边框是黄铜材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然是民国时期的物件。镜面冰凉,上面的血手印经过辨认,都是死者本人的。我伸手想要触摸镜面,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镜子的瞬间,镜中的女人突然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
啊!我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陈默,你看到了吗镜中的女人动了!
陈默立刻凑了过来,紧张地看着镜子:没有啊,陆队,镜中的倒影还是那样,是不是你眼花了
我再次看向镜子,镜中的女人依旧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还是说,这面镜子里真的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先确认死者身份。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默,你去检查尸体,我勘查现场。
陈默点了点头,拿出手套和勘查工具,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我则拿着手电筒,仔细勘查着化妆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里除了满地的镜片和血迹,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找到凶器。窗户是从内部锁死的,门也是完好无损的,这说明凶手很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或者是……根本就不是人。
陆队,死者身份确认了。陈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叫林晓月,26岁,是附近一家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根据她手机里的信息,她今晚是来这里拍一组民国风的写真,约定的拍摄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点。
拍摄写真我皱了皱眉,她一个人来的吗有没有助理或者同行的人
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显示,她是一个人来的,说是想追求更真实的氛围。陈默说道,而且,她的手机里有很多关于江城第一戏院的资料,还有苏玉容的传说,看来她对这里的历史很了解。
我拿起死者的手机,翻看着里面的照片。照片大多是林晓月在各个地方拍摄的写真,风格各异,但都充满了艺术感。最后几张照片,是她今晚在戏院里拍摄的,照片中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在戏院里的各个角落摆出各种姿势。其中一张照片,是她站在那面椭圆形镜子前拍摄的,照片中的镜子里,除了她的倒影,还有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像是一个女人站在她的身后。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指着那张照片问道。
根据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是晚上九点半,距离她的死亡时间应该不远。陈默说道。
我看着照片中的红色身影,心中泛起一股寒意。难道这个红色身影就是苏玉容的怨灵林晓月的死,真的和传说中的诅咒有关吗
就在这时,我的手电筒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了。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照亮了墙壁上的镜子。那些镜子在月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芒,镜中的倒影扭曲变形,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幽灵。
陆队,你没事吧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我没事,手电筒没电了。我说道,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备用电池,准备更换。
就在我低头更换电池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地板上走动。我猛地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束再次亮起,照亮了身后的景象。
空无一人。
谁谁在那里我大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化妆间里回荡。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声从窗外传来,吹动着破旧的窗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队,是不是听错了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陈默说道。
我摇了摇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不对,我刚才明明听到脚步声了,就在我身后。
我拿着手电筒,仔细检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衣柜和床底,但都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还是说,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实体
就在我疑惑之际,我注意到那面椭圆形镜子上的血手印,似乎比刚才多了几个。我凑近镜子,仔细观察着那些血手印,突然发现,其中一个血手印的形状很奇怪,不像是人的手印,更像是……爪子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