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撒石灰,是吗?”
他指向那个角落,“那个为了掩护同伴,主动暴露自己,然后用一袋石灰粉废掉我两名亲兵战斗力的士兵。你们只看到了卑鄙,我却看到了绝对的服从和牺牲的勇气。”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在赴死之时,脸上还挂着笑容?这又需要多强的纪律性,才能让埋伏在侧翼的同伴,分毫不差地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完成收割?”
“这不是流氓斗殴,这是一次教科书般的诱敌、设伏、绝杀!成本,一条‘人命’。战果,两名精锐。这笔账,你们谁来算算,值不值得?”
王正北的话,让刚才叫嚣最凶的几个将领脸色微微发白。
他没有理会他们,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还有那个陷阱。倒吊我亲兵队长的藤蔓。你们觉得阴险?”
“可你们谁注意到了?那根藤蔓的长度,配重沙袋的重量,埋设的位置,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早一分,拉力不够,只会被挣脱。晚一分,目标已经冲过。唯有在那个精确到毫厘的位置,才能瞬间将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彻底制服,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不是挖坑,这是算计!是对人心的算计,是对战机的算计,更是对战场环境的极致利用!我的亲兵,输在自大,输在他们只用眼睛看路,而江寒的兵,用脑子在走路!”
王正北每说一句,观礼台上的温度就仿佛下降一分。
那些原本义愤填膺的将领们,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们惊恐地发现,在王正北的复盘和剖析下,那些他们嗤之以鼻的“下三滥”手段,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闪烁着纪律光芒的恐怖战术。
最后,王正北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寒意。
“五十对五十,零伤亡全歼我最精锐的亲兵。你们管这叫地痞流氓?”
“我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地痞流氓!真正的地痞流氓,是一盘散沙,是各自为战,是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出卖同伴的乌合之众!”
“可你们看看他们!”王正北的手臂,如铁铸一般,重重点向校场上那些站得笔直的撼山营新兵。
“从头到尾,五十个人,一个整体!诱敌的,设伏的,强攻的,佯死的每一个人,都像一台巨大战争机器上最精密的零件,不多一分,不少一寸!这种执行力!这种纪律性!你们谁的部队能做到?”
“我问你们,谁能做到!”
最后一声质问,如同雷霆炸响。
钱林张口结舌,面如死灰。
所有指责江寒的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与王正北的目光对视。
王正北缓缓收回视线,最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寒。
他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震撼与后怕一并吐出。
随后王正北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做出了最终的论断。
“如果今天不是演习。”
“如果这里是北境的冰原,是与蛮族的战场。”
“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五十名亲兵冰冷的尸体。而他们,将毫发无伤地打扫战场,带着胜利的荣耀,去迎接下一场战斗。”
“现在,你们还觉得,他们输了吗?”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话音落下。
观礼台,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所有的喧嚣、愤怒、指责,都在王正北这番话面前,被碾得粉碎。
不堪一击。
“钱林。”
王正北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