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已哭过太多次了吧。
多到她自己都记不清湿了多少次枕头,难受到她甚至不敢与不言面对面坐下来说说话,怕只要一张口,就是一场割人心肺的痛哭。
所以,她压根不敢亲自将叶峮身故的消息带给不言,只能在回京的路上写信告知,亦才得知不言自断舌头之事。
她震惊不已,想问不言为什么这样做?
可除了叶峮,已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似乎是为了安慰云琛,不言在信中自嘲写道:
“这辈子话说太多,累了,以后不想说了。等给叶哥上坟的时候刚好不吵他,安静些。”
云琛捧着信不住流泪,一会儿替不言痛,一会儿又思念叶峮。
就这样阴郁了好长时间,一直到今夜帮不言挣回尊严,她才觉得喘过那口沉重压抑的气。
只是她还没有去面对不言的勇气。
“苏正阳,帮我个忙。”她说。
苏正阳正在懊恼自己说错话,绞尽脑汁在想该怎么弥补,听云琛要他帮忙,立马答应下来:
“你尽管说,只要不是偷龙椅,我都能答应。”
云琛笑不出来,但有点被逗到,脸色缓和些许,道:
“明日,你帮我送些东西给不言哥,东西我前些日子都准备好了,无外乎金银和吃穿用度。但你要挑侍卫所人最齐的时候去,带上你的六个人,再带我们四个霍帮护卫,阵仗大些。送完,再在轮班休息时,请整个侍卫所喝顿酒,你在京都地界熟,比我知道规矩,好酒好菜招呼些,多少钱都算我的。”
“末了还要警告他们几句。”
云琛说完,苏正阳这样补了一句。
见云琛一脸疑问,苏正阳道:
“你不懂,‘小人畏威不畏德’,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知道感激。侍卫所的人,大多正派,但难免有几个心术不端的,光用好处招待不行,还得上点手段才好。”
云琛虽然不理解,但点头同意:
“都听你的,这事麻烦,也委屈你禁军统领的身份了。过后我请你喝酒,一言为定。”
最后这句许诺,令苏正阳心中泛起涟漪,连连答应下来,禁不住再次感叹:
“你这脾性,难怪大家都喜欢你,都爱围在你身边。我听说,有将士把虎头绣衣服上,表示誓死追随‘云老虎’,怪有趣的。”
云琛脸一红,想说不是绣衣服上,是有一次军务检查的时候,发现好几个将士把虎头绣裤衩子上了,说什么吉祥保平安的,整得云琛没脸看。
没想到这事竟然传得京都都知道了。
回想奔波打仗这几年,她长叹一口气:
“希望以后不要再有需要扛起虎威大旗的时候,就这样一直太平安定下去,平平淡淡才最好。”
“这话听着跟你要辞官归隐似的。”苏正阳来了几分兴趣,“你现在已经是武丞相了,我国重武,你比文丞相云望还高一阶,等于皇帝与摄政王之下就是你,享签令之权,接下来前途不可限量。”
“不不不。”云琛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让我上战场可以,但要让我做什么武丞相,坐在房子里天天看堆成山的文书,签发什么令,我可坐不住。”
“那你准备干嘛?”
“当然是各司其职,将文书丢给会干的人,我嘛,自然是好好享受享受‘权力’的滋味喽——”
苏正阳一愣。
“权力”两字,从云琛嘴里吐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她根本不是追逐权力的人。
但见她笑得贼兮兮,眼睛里有特别亮的光,苏正阳隐约有种预感:
这京都城,终于要来点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