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歇下马吧,容我去方便一二。”伏霖并没有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而是要求停马,他要去撒尿。
菘蓝此时已满肚子惊疑,但人要方便,怎能不等,只得寻了棵大树停下来。
伏霖绕去树后不远处片刻,再回来时,一边走,一边还在调整腰带。
经过菘蓝时,他腰间一样东西滑落,“砰”一声掉在了土地上,恰好落在菘蓝脚边。
菘蓝自然地将东西拾起来,是一把虎牙做的匕首。
她拍拍上面的土,准备还给伏霖,目光不自觉打量那匕首,却是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惊。
尽管菘蓝已极力掩饰神情,可她递出匕首时,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尽被伏霖收在眼底。
伏霖嘴边噙着淡淡笑意,仍旧不为自己露出这样大的马脚惊慌。
菘蓝这才反应过来,所谓“露出马脚”,不过全是试探她菘蓝的伎俩。
二人都不说话,各自翻身上马,继续行路。
沉默许久之后,菘蓝满腹惊情风雨渐渐平息落定,整颗心深深坠入谷底。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伏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猜到她实际上有了不得的大事找云琛。
那“苏小姐”和“虎牙匕首”则是一环套一环地试探、坐实了他的猜测。
作为南璃君从小的女官伴读,菘蓝熟识神虎,自然认得那罕有的巨大锋利的虎牙,也亲历了当年神虎被拔牙、祸首被赐死之事。
只是认得之后,按常理应当震惊,捂嘴惊问伏霖怎么活下来的,却万万不该隐藏情绪装作不认识。
隐藏,恰恰暴露了她要找云琛去说的事,一定与眼前这男人有牵连,并且——
关乎某个“了不得的惊天谋算”。
菘蓝不禁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精明算计这么多年,最后竟如此轻易落败在伏霖手中,跌落在她最擅长和习惯的“隐藏情绪”的本事上。
难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霍乾念做结拜兄弟的,能是什么池中凡物吗?
想到这里,菘蓝知道已没有再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她再看前路——
这条灰蒙蒙的、还没来得及被太阳照耀到的路,她大约是走不到尽头了。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从天牢逃出去的?替你们被斩首的那两个人又是谁?你们怎么躲过行刑当天的验明正身?”
面对菘蓝这些问题,伏霖微微一笑,只道两个字:
“你猜?”
菘蓝脊背一紧,目光微微颤动,“你们所图,在南璃君的位置,对吗?”
伏霖笑笑不说话。
菘蓝目光黯然道:
“可以最后留她一命吗,她并不坏,她只是太傻,太轻信别人,被人左右。”
伏霖仍旧不说话。
菘蓝轻轻点头,已明白他的意思,霎时红了眼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已远离京都朝堂,一心只在教书那些孩子们真的很可怜,无父无母,若无教导,只怕要庸碌度日,一生也无法跨越阶层的鸿沟若我承诺即刻起,绝对保守秘密,是不是能放过我?”
沉默半晌,伏霖笑意散去,慢慢变得面无表情:
“再猜。”
下一刻,他从马背上翻身跃起,落定在菘蓝背后。
那虎牙匕首自菘蓝背后穿心而过,扎透了那封深深藏在胸口的信。
菘蓝痛苦地挣扎、呜咽,鲜红的血液顺着虎牙纹理流下来,滴滴答答,沿马背滑落,坠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