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而风暴中心的奶奶,却像是只是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她甚至没再看任何人,包括被她一句话炸得魂飞魄散的姑妈。
她弯腰,不是去捡那些碎片,而是拿起靠在墙角的笤帚和簸箕,动作甚至算得上麻利,开始清扫那摊玻璃碴子和酒液。
瓷片摩擦地面的细小声音,在这种极致的安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
一下,又一下。
在提醒着所有人,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她扫得很仔细,连溅到桌腿边的一点碎渣都没放过。
【三十年了,手脚都没以前利索了。放以前,这种杯子,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让它碎。】
她心里飘过一句嫌弃。
我:……
姑妈终于从那种极致的震惊和羞辱中缓过一口气,她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要尖叫,又像是要咆哮。
但奶奶恰好在此时直起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就那么一眼。
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有点像是……无聊
姑妈那口气猛地卡在喉咙里,发出一个古怪的、被掐断了的抽气声。
她脸上的血色再次褪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气势给压了回去。
【她看我了!她刚才看我了!就是这种眼神!当年那个好莱坞导演试镜的时候看失败者的眼神!一模一样!怎么会!她怎么会!】
姑妈心里已经彻底乱了套,恐惧压倒了愤怒。
奶奶把簸箕里的碎片倒进墙角的垃圾桶,把笤帚归位,然后走到脸盆架旁,就着盆里的清水,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用毛巾擦干。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节奏感,和这间破旧的屋子、和她身上那件旧褂子格格不入。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走回饭桌旁。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油腻腻地凝在一起,看起来毫无食欲。
没人动筷子,也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像被钉在了椅子上,目光跟着她移动。
她看了看桌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凉了。腥气。火候过了。白瞎了这条鱼。】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我妈身上。
9
我妈触电般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站直了。
桂花。奶奶叫了我妈的名字,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甚至比平时还缓和一点,但听着却更让人心惊胆战,把菜撤下去吧,热热再吃。凉了伤胃。
哎……哎!好!妈!我妈如梦初醒,连声应着,手脚慌乱地开始收拾碗碟,盘子磕碰得叮当响。
奶奶又看向我叔叔:建国。
叔叔猛地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妈!您吩咐!
去村口老刘家铺子,买几个新杯子回来。奶奶语气平淡,要厚实的,玻璃的,经摔。
啊……哦!好!马上就去!叔叔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站起来,踉跄着就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奥斯卡……杯子……厚实的……我妈是奥斯卡影后……让我去买杯子……】他心里的弹幕已经疯了。
浩子。奶奶看向堂弟。
堂弟猛地坐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比上课还规矩:奶奶!
作业写完了吗
写、写完了!
拿来我检查。
堂弟:!!!
【奶奶要检查作业!奶奶以前只问考多少分从不看作业的啊!而且奶奶认得全上面的字吗!不对!她是奥斯卡得主!她可能认得英文!】他连滚带爬地冲回房间拿作业本。
最后,奶奶的目光终于,落回到了姑妈陈丽娟身上。
姑妈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泛白。
奶奶看着她,看了几秒钟,没什么表情。
丽娟。
……姑妈喉咙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